痛死。少年生猛啊……
扶著桌子慢慢站起身:“子歸。這件事……我心裡有數。你不用擔心。我……有點頭疼,去躺一會兒。晚飯你們先吃,不用叫我。”
子歸含著淚喚了一聲:“大哥……”哽住。呆呆目送那個清瘦孤獨的背影邁進房門,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也做不了。最近這一年多,有時候看著大哥,越來越覺得他就像天上那一輪皎潔明月,灑向人間萬里清輝,自己獨守無邊寂寞。即使是他身邊的人,也只能仰望著那個美麗身影,享受他賜予的淡淡光華。——而他的寂寞,竟不能分擔一絲一毫。
子歸只能一遍遍無聲的問:“長生哥哥,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子釋把自己一點點放倒在床上,胸前小小的石頭墜子烙鐵一般,彷彿要在心口燙出一個洞來。只好攥在手中,等著它漸漸冷卻。
曾經擔心繩圈不夠結實,打算換根絲線。摘下來察看一番,才發現細細一根繩索,居然堅韌異常,怎麼也扯不斷,於是復又戴上。
將石頭墜子握在掌心,指尖捏住一截繩圈來回捻動。心想:真不知他拿什麼做的,這般結實……他就那樣一去無蹤,卻把絞索纏上我的脖子……可恨……
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黏地絮。
太可恨……
還是要感謝子歸,揭開傷疤,讓自己不再回避早該面對的問題。子釋斂斂心神,坐起來,決定暫時遮蔽部分神經,拿出理智,客觀分析一下這個一天深似一天的瘡疤。
封蘭關一別,很快要滿兩年。憑他本領,能有什麼事情,誤到兩年毫無音訊?已經來了,卻找不到自己?更不可能。他既生長銎陽,又具家世背景,這西京城裡定有人情關係,去都衛司衙門一打聽就能查到。何況因為“富文堂”的緣故,“江南李生”名頭響得很。別人猜不出來,他卻是一定能猜出來的。
所以……這個人,只怕……要麼……是忘了,要麼……是死了。
——不是忘了,就是死了。
下意識的從案頭碟子裡拈出一顆花生。剝開來,褪去紅衣,兩粒白白胖胖花生仁託在掌中。瞧瞧這顆:“忘了?”又瞧瞧那顆:“死了?”
先捏住這一顆,放到面前瞅著。
心下自言自語:“嗯,很有可能啊——患難與共亂世情緣,來得快也來得狠。不過幾番朝雲暮雨金風玉露,散了也就散了。離了這個環境,還不就跟做了場夢似的?好比兩條直線機緣巧合匯聚交叉,之後各自迴歸自己的軌道……忘了就忘了吧。天要下雨,人要變心,這可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從頭到尾,他都仁至義盡,你又有什麼不甘心不平衡的呢?”
準備往嘴裡送,又停住。
“可是——”
記憶的洪流猛然衝破閘門,瞬間擴充套件成一片溫暖的海域,託著自己在碧水青天之間起伏。這麼久牢牢控制著不敢輕易開啟的往事,一旦放任,便再也無法收回。那海洋中每一朵浪花每一滴水珠都投射出他的面孔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聲音他的懷抱他的身影……直到把自己徹底消融……
想起來了,他說:“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他說:“我要你永遠記得這一刻。”
他削下一縷青絲,在耳邊承諾:“我會去找你,等著我。”
…… ……
甩甩頭,竭盡全力將自己從回憶中□,用理智下結論:這樣一個顧長生,怎麼可能會變心?
緩緩放回去,捏住另外一顆。
“那麼……大概是……死了吧……”這念頭剛浮出來,胸口便猛地被砸了一下。手一抖,兩顆花生滾落地上,跌成四瓣。
子釋疼得弓起身子,大口大口喘氣。
理智卻沒有停止工作,繼續轉動:“是人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