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面前攤著地圖,和虞芒及另外幾個主要將領一起檢視。
天氣依舊熱得很。所幸坨丘獨峰一座,儘管又矮又胖,卻保持了蜀地山丘的共同優點:水源豐富,植被茂密,過了正午便頗為涼爽。各營房依山水形勢,暗合九宮八卦之數雜湊,而主將營房則位於中央。
華榮靖北王的隊伍清晨從天而降,錦夏士兵倉惶抵抗,全面潰敗。
銳健營乃西京外圍防禦體系最重要的部分,直屬秘書省。士卒將領的成分和階層都不低,覺悟自然也相對較高,打起來幾乎沒有猶豫。可惜猝不及防,軍械缺乏,實力懸殊,戰況從一開始便是一邊倒的局面。靖北王方面的最終目的雖然是和平解 放,明顯擋路的障礙卻須儘快清除,何況還要保證隱秘性,下手便未留餘地。大半天工夫,三萬士兵殺得只剩數百,留著逼供帶路。
午後王爺親自到達時,士兵們正在將屍體堆到旁邊的山溝裡,清理營房駐紮休整。為保密起見,暫時還不能大規模焚燒死屍。軍醫領著伙房班的人四處撒藥粉,燻艾草,又架起鍋煮青蒿荷葉,預防中暑和瘟疫。
跟隨靖北王而來的五萬輕騎中,八千親衛軍留守,其餘預備兵分三路,同時進襲,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拔除另外三面銳健營駐防部隊,扼住西京與外界相連的一切水陸通道,實現逼降。
長生指著地圖給下屬說明:“東邊孟章衛在龍門鎮,西邊監兵衛在盤曲關,南邊陵光衛在南山口,各處屯兵二至五萬不等。錦夏京畿全部兵力都在這裡了。”
虞芒嘟噥一句:“夏人這些軍隊名字都好生奇怪。”
“沒什麼可奇怪的,他們用的是四方守護神的名號:青龍孟章、白虎監兵、朱雀陵光、玄武執明。”
原來是自己學問不夠,露怯了。虞芒有點臉紅。王爺一直非常看重武將的文化素養,軍中漸漸形成追求文武雙全勤學上進的良好氛圍,常常被拿來當正面榜樣的虞大將軍在這方面向來自強不息。
“這三處銳健營所在地,西邊地形最簡單,只有盤曲關一條路,兩側深山野林,人跡罕至。咱們爭取一萬人馬就要把它拿下並且守住。東邊龍門鎮谷水河,連著城裡御連溝,實際是西京的水上門戶。谷水河也是西京訓練水兵的地方,所以,這裡還駐紮著部分水師——”
“啊!”幾個將領驚訝。從東北殺過來的騎兵,對付水師,並沒有把握。
長生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放心。蜀州水師這些年忙著伺候錦夏皇帝水上游樂,幾乎沒怎麼正經操練過。用於水戰的重炮強弩原本就不多,還被抽調一空運到仙閬關,盡數送給了賁碣那瘋子……”
想起路上自己近乎偏執的不肯主動提及有關西京防禦的任何問題,他看似無意,閒聊中一字一句透出最有價值的資訊。不小心說到當日仙閬關之屠,終於默然。那樣生動的面孔現出刻板無神的表情,叫人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即使早已預見到所有這些必經之痛,真正親歷,每一刻都如此難熬。
父皇會派了出名殘暴的賁碣來清理雍蜀官道,攻打仙閬關,背後推動者必是秘書令莫思予。
莫先生慣為梟雄參謀,拿出的都是最具成效最顯謀略的辦法。用賁碣給自己打前鋒,第一絕不至引起任何方面的疑心;第二能最大限度的消耗錦夏守軍兵力;第三藉機消耗父皇直系部隊的力量;第四把鐵血屠殺後施展懷柔手段的機會留給自己……
滴水不漏,在在都透出權謀的氣息。
長生想:若換了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會這樣選擇。那麼,換了我自己呢?倘若直接做決定,親手去執行,我也不會這樣選擇。然而……
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不怨,只沉默著不再說話。
他不肯責備我。我無法責備莫先生。兩個執行者,顏臻是需要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