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龍門鎮、南山口幾處關隘要道全面封鎖後,無論趙琚什麼時候開門迎客,蜀北蜀東民眾也將於第一時間收到西京歸順華榮的訊息……
夏日晝長。各方部署完畢,離天黑透還有一個時辰。幾個將領整兵出發,降卒帶路,連夜向東、南、西三方銳健營突襲。
長生獨自站在大廳裡沉思。傲^雪^凝^香#整*理*收*藏
把前後環節四方佈置在心中細想一遍,已是棋定收官,全盤在握,清流過處,透澈見底。
——唯獨有一個地方,被自動定義為盤面禁點,水底暗礁,強迫自己暫且繞道而行。
子釋睡醒的時候,屋裡一片昏暗。
記憶中清晰的畫面還是臨近正午時分車窗外大片大片白日塵煙。等到接近坨口關,綠蔭漸濃,路也漸趨平坦,越來越困,後邊的事情便都不知道了。
眼睛適應光線後,大致能看出室內擺設。
有點悶。慢慢走到窗邊,停頓片刻,才斷然推開。不遠處一抹長長的青灰色橫在眼前,是堵牆。牆外半截堡壘於暮靄中佇立,告訴自己身處軍營。
很好。沒有想象中最糟糕的場面。心裡卻十分明白,那些場面並未因看不見而不存在。圍牆擋住了視線,卻擋不住屍體與鮮血的氣息。天地間到處都是亡靈的黑色影子,子釋知道,就在不久前,一場慘烈的戰役剛剛結束。
也許因為提前做了過多的心理準備,這會兒對著一堵牆,多年前熟悉的記憶反而不由自主浮現出來,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放,給此時此地令人窒息的氛圍配上了最恰當的畫面,倒比親眼確認更加鮮明生動。
“還以為……早忘了個乾淨,原來不過是積的灰稍微厚點而已。風一吹,雨一澆,統統現出原形……”
伸手便想關上窗戶,隔斷空氣裡無所不在的血腥味道。合到一半,又停下來:“世上比這更殘酷更噁心的不知多少,何嘗沒有經歷過忍受過?為什麼單單受不了這個呢?什麼毛病啊……”
乾脆重新開啟,就在窗前站著。
長生以為他沒醒,一推門,被對面無聲立著的黑影嚇一跳,刀子差點出了鞘。
“子釋,這是……做什麼呢?”招招手,門外親衛提著燈過來,遞給王爺。
子釋聞言轉身,看見燈光裡的他格外高大,臉上微帶疑惑的笑容,分明與戰爭與死亡毫不相干。
“沒什麼,吹吹風……”
“晚上涼,別這麼站在風口吹。”長生回頭交代衛兵一句什麼,油燈掛在牆上,過來關窗。
“子歸……還沒來麼?”
“嗯。”長生關好窗,握住他的手,轉移話題,“自己摸摸,手指頭冰人!天氣熱更要小心著涼。”
子釋望著他,同樣轉移話題:“頭髮怎麼溼漉漉的?還滴水……”
“附近有個池塘,下去洗了一把。”
“有池塘啊?那可好玩。”
“可不是,會水的都在裡頭不肯上來——你就別惦記了。”
“我知道……”
“我叫他們送熱水來——肚子餓麼?”
搖搖頭。
“那就先洗澡。”
子釋忍不住一笑。
“你笑什麼?”
“睡覺、吃飯、洗澡……像不像等著挨宰的豬?”
“不像。——本來就是。”
子釋便要撓他。正笑鬧間,水送進來了。
“你出去,我自己洗。”
“我怕你掉裡頭淹死。”
“切!你這旱鴨子誰教會的啊?”子釋說著,試試水溫,開始脫衣裳。
“我說真的。一路上都沒正經吃東西,熱水一泡更沒力氣,多半進得去出不來。不信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