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出來了。可書包拿回家後,每次一看見孩子的書包,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想哭,馬上就哭了,一哭就是一個晚上;
在南壩中學的廢墟上,一位母親對我說,十多年來,兒女每天上學前,我都要做一件事,就是給兒女檢查、整理書包,看兒女書包裡的課本是否帶齊,作業是否裝好,尺子、圓規、鉛筆是否忘了,然後幫兒女把書包背在肩上,再給她拉好書包的拉鍊,繫好帶子,這才送兒女上路。可現在,我不敢看書包,一看見書包,就會想起每天早上為兒女檢查書包的情景;一看見書包,就好像見到兒女揹著書包回家了,甚至有時還能聽見兒女放下書包就叫媽媽的聲音。每當這時,我就會摟著書包,放聲大哭一場;
而有的倖存下來的孩子,對書包同樣非常敏感,甚至有的還有嚴重的恐懼感。金花中學一個截肢後的女孩告訴我說,她不能看見書包,也不願意再看到書包。她過去背的是個黃色書包,現在每次只要一看到黃書包,就像看到了一包炸藥一樣,好像隨時都會把她炸掉!
是的,孩子走了,留下了一大堆書包,和守著一大堆書包的父母。於是每次面對這些書包,我總是在想,這些失去孩子肩膀的書包,今後誰來背起?那些有幸從廢墟下刨出的孩子,還能像過去一樣活蹦亂跳、無憂無慮地揹著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嗎?還能無牽無掛、心如止水地坐在教室聽老師講語文講數學講歷史講政治嗎?而那些已經遭受過8級地震的父母們,他們的肩膀還能“背”起孩子們留下的“書包”,繼續走完自己的後半生嗎?
鏡頭1 地震震出的問號(8)
特寫5:留在斷壁上的作業
在我的鏡頭中,最令人反省的,是廢墟上的作業本。
廢墟上的作業本隨處可見。不管哪個個科目,哪個年級,無論是高中學生,還是初中孩子,應有盡有。有的一看就是男孩的字型,有的一看便知是女生的筆跡,有的只用了一半,有的只用了幾頁,有的剛剛開啟,有的甚至是嶄新的,可能是當天才放進書包,連名字都還來不及填寫。此外,課本也俯拾皆是。如《語文》《數學》《政治》《英語》《化學》《生物學》《中國歷史》《思想品德》,以及《新華字典》《英漢辭典》等。但你絕對見不到一本有關地震知識方面的書——哪怕是一本有關地震常識的小冊子!
這些作業本和課本拋撒在廢墟中,有的戳在鋼筋上已被扯碎,有的壓在房梁下已被撕破,有的擠在牆角邊已沒有了封面,有的卡在斷壁上已缺少了頁碼,有的甚至已被攔腰斬成兩半,然後再被無數只腳踩進塵土,變成了一團團的紙末!它們躺在廢墟上,如同深秋峽谷中的殘花落葉,除了偶爾有風掀起其中某一頁或者某一角,再也沒人翻看沒人閱讀沒人填寫,甚至連鄉間拾破爛為生的人路經廢墟時,也懶得彎腰撿起。
每當面對這些作業本和課本,我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與困惑。因為一個現象令我非常吃驚,這就是:在汶川大地震中,死亡的學生多數都是平時課本抱得最緊、作業完成最好、最聽老師的話、最遵守課堂紀律、從不逃課的好學生!這些好學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從不遲到早退,天天揹著書包按時到達校門,上課下課準時進出教室,家中有事不請假,生病發燒不耽誤,甚至有的女生來了例假也不缺課。為了學“知識”,為了得高分,為了考大學,他們不僅星期天捨不得玩,下課捨不得耍,甚至寧肯少喝一口水,少上一趟廁所,也要釘在教室抓緊時間多作幾道作業,多背幾篇課文。但誰能想到,就是這些好學生,幾乎都死在了教室裡,死在了課桌下,死了座位上。因為地震來臨那一刻,他們正在用功啃課本,埋頭做作業!
例如,洛水中學高三有個學生,地震時正在教室埋頭複習政治。那天本來他拉肚子,可以請假在家的休息,但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