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卻皆來求療。只見一個偏盲的人,搖搖擺擺走上街來。杭州人好不輕薄,就去笑他道:“別人一雙眼,你只一隻眸。可笑招邊子,好個瞎豬頭。”這個偏盲的人也十分吃惱,只是不好答應得。卻來見著乾系屯,揖而問曰:“先生可能醫我眼否?”乾系屯道:“莫說一隻眼偏盲,就是兩隻眼俱瞎,我也醫得。”乃用了一根簪子,在眼上撥了一撥,復點上些光明的仙丹。此正是:妙藥洗開千里霧,金針撥散一天雲。就把那一隻的偏盲的眼,醫得光光明明,就如好的一般。其人感謝不盡,辭著乾系屯而去,滿街稱揚。時有一個駝子聞得此事,謂家人曰:“瞎眼既醫得好,或者我屈背也會醫得。”於是,那個駝子也走上街來。街市上人多口多,就笑著這個駝子屈背:“屈籠空,相似刮沙弓。若還睡在地,就如串地蟲。”那駝子聞得人笑他,好惱好惱!乃走到乾系屯處,問道:“小人這個屈背,先生可醫得麼?”乾系屯笑道:“背兒屈的,只是縮了一條筋。若把這筋兒割斷,就伸舒得。”駝子道:“割斷那條筋兒,人不會死?”乾系屯道:“做內官的割了總筋,也不會死。”駝子道:“先生不要笑說,只有藥把些我吃才是。”乾系屯乃取過了二三粒丸子,那不是丸子,正是換骨丹。駝子們一吃了,只見腹子裡響了幾響,骨節□□。少頃,駝子覺得遍身舒暢,把腰一伸,就挺然而立。你看這駝子,先前是個佝僂丈人,而今是個直符使者。這個先生的手段妙不妙?那駝子叩頭拜謝,說道:“小人受此背一世虧,坐下是個屈梨轅,仰睡是隻竅龍船。鎮日頭磕地,哪裡見青天。”乾系屯道:“你如今好矣。”駝子道:“我受屈半世,今日才喜得見天了。”駝子辭去。
只見湧金門外,一個跛子聞得此事,乃謂家人曰:“哪個施藥先生既醫得駝背,豈醫不得拐腳?”乃跛也跛,跛進城來。杭城人真是輕薄,一見了這個跛子,大家取笑,笑道:“跛人跛得真蹺蹊,一步高來一步低。衣服半邊常掃地,草鞋半截不沾泥。”那跛子卻也吃惱,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得來見著這個乾系屯,說道:“小人這樣足疾,先生卻醫得好麼?”乾系屯笑道:“你這樣足疾□是那腳兒不般齊,把長的去短些也好。不然,把短的接長些也好。”跛子道:“人的肢體怎的斷得?又怎的接得?豈不聞鳧脛雖短,續之則優。鶴胚雖長,斷之則悲?”乾系屯道:“你這樣人到也懂得幾句莊子。”乃取過二三粒藥丸,付與跛者。此也不是別藥,仍是那換骨丹。那跛子服了,不移時,只見遍身酥麻,左腳兒漸漸的長,右腳兒漸漸的短,就把那一雙腳兒般般齊了。那跛子遂行了幾步,並不艱難,乃叩頭謝曰:“小人吃盡拐腳的虧苦,行不向人前,走不向人前。任行任走,一日行不過二里,走不上三里。小人住在湧金門外,到此不過七八里路兒,到走了三個日頭。今日得先生醫治好了,莫說是走,就是跳也會;莫說是跳,就是蹉邊也會。”言未畢,只見那駝子們得這個先生醫好了他的背疾,乃買得一罐的蜜林醨,一隻饒雞敬來謝著這個乾系屯,說道:“小人蒙先生愈了背疾,沒有甚麼殷勤,只買得一罐酒、一隻雞,望先生笑納。”乾系屯道:“難為你了。”於是卻把一罐的酒、一隻的雞享用已盡。那跛子見這個駝子恁般買雞買酒,謝著這個先生,他也去買一樽清河酒、一隻燒鵝來,說道:“小人蒙先生愈了腳疾,沒有甚麼殷勤,只買的一樽酒、一隻鵝,乞先生笑納。”乾系屯見這個跛子又恁的殷勤,亦說道:“多謝你了!”也把那一樽的清河老酒、一隻的燒鵝慢慢的享用已盡。彼時,乾系屯吃了此二人的酒,假做微醉。那跛子駝子叩謝而去,不在話下。
卻說乾系屯吃醉了酒,遍身流汗,將手兒在臉上抓一抓,身上扒一扒,腳上一 ,腿上揸一揸,指甲裡藏有幾多黑垢,遂做成一個團兒,約有櫻桃般大,示著眾人說道:“此一粒靈丹,有能再拜我者,吾以此丹餌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