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翻滾亂舞的火焰中高歌起來。
一曲消罷,我感覺到有一滴冰涼落額頭,順著我的臉頰緩緩滑落落,劃過我的嘴角,一種的苦澀味道。
我抬眼看去,怔了一下,疑惑道:“先生怎麼哭了?”
藺翟雲閉目唏噓:“為夫人所歌而感動,如此蕩氣迴腸,又柔腸萬千……此曲名為何?”
我回道:“《焚心以火》”
藺翟雲喃喃唸了幾遍,這時外頭傳來侍衛撤退的聲音,想來也是我們可以離開的時候了。藺翟雲問:“離開錦繡宮後,夫人要去哪裡?”我道:“去煙臺,我想了解外面的情況。”藺翟雲道:“那夫人就把剛才那首曲子一直唱下去吧,等我說停的時候,你在停,好不好?”
我不懂他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沒有多問,還是點頭答應了,便唱道:
焚身似火/讓火燒熔我/燃燒我心/噴出愛的頌歌
奮不顧身/投進愛的紅火/我不願意/讓黃土地埋了我
讓我寫下詩/讓千升都知道有個我/燃燒的心/黃土地埋不了我
我一遍遍唱著,藺翟雲聽得淚流了滿面。
我一直以為,藺翟雲當時的眼淚是為歌而流,因為歌中有我們共同的心願,我們都不願意死,更不願意長埋黃土。直到後來的某一日,我再度回想起那一刻,才漸漸地明白,能讓一個男兒為之流淚的,不是歌,而是唱歌的人。流淚,是為了記住那個人,是為了提醒自己,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值得哭泣,值得犧牲生命來保護。
藺翟雲手指彎曲,取出藏在衣袖裡的銀針,這本是他先前為了針灸止我孕吐才帶在身邊的,此刻成了逃脫昇天的工具。因為中了迷煙,渾身無力,所以他拿針的動作很慢,幾乎用盡了全力,便見他顫著手,將針往自己的百會穴上扎去。
我曾跟藺翟雲學過醫典,此時見他扎針百會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採艾編》雲:“三陽五會,五之為言百也”,故而百會穴又名三陽五會,意為人之百脈,皆於此交會。
百脈之會,百病所主,百會穴便成主宰人體的生死大穴。若運用得當,則會祛病消災,若運用不當,則會有斃命之危。
毫無疑問,藺翟雲此刻舉動屬於後者,他欲借百會穴強制活絡全身四肢的經脈,以旁道壓下迷藥所帶來的乏力,從而讓自己恢復力氣帶我離開。但這種方法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並且在這一個時辰內,他的全身四肢將因經脈非正常的流動而陷入萬分的痛楚中,猶如千蟲噬咬萬刀剮砍。一個時辰後若不及時拿下他穴道上的銀針,就會立即氣絕而亡,就算及時取下了,也無法預知會有怎樣的後遺症。
他是賭上了自己死的代價,換我生的機會。
我哭道:“先生,早知道你會這麼做,我寧可被火燒死。”
藺翟雲臉色蒼白,冷汗直流,深深呼吸,強忍著穴道刺激後所帶來的疼痛,安慰我道:“夫人,你錯了,一個人痛苦,好過兩個人死在這裡……你必須得活著,去救蕭晚風……就蕭夫人,她是我的恩人。你還要就黎民百姓,就其他更多的人於水深火熱……如果,你真的想減少我的痛苦,那麼,那麼就繼續把那歌唱下去吧,千萬別停。聽著你的歌聲,我就不再覺得疼了,真的。”
“好,我唱……”
我顫抖著哽咽地唱道:“……焚心以火,燙上愛的深烙。燃燒的心,黃土地埋不了我。”
藺翟雲紅著眼睛流著淚,喃喃念道:“是的夫人,你會活著的,黃土地埋不了你,永遠也埋不了!”
他忍著全身痛楚,拉下牆角一片尚未燒燬的帷幔,拔了花瓶上的花卉,將裡頭的水倒在帷幔上,再用溼潤的帷幔包裹我全身,抱起我,撞破門窗,奔出錦繡宮。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