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府內忽然亮起一盞燈,燈火飄行在迴廊間,猶如鬼火粼粼。
白紗拂過滿是灰塵的地板,幽光給一張秀美絕倫的臉龐平添了幾分虛幻和神秘,沉璧舉著燭臺,靜靜的走過一處處院落,最後停在一扇門前。
推開“吱呀”作響的門,燈光照亮的是一間臥室。她走到床邊,慢慢坐下,伸手撫過光滑的錦被,閉上眼,彷彿還能從飄滿浮塵的空氣中聞到他的味道。
她環視著收拾齊整的屋子,似乎沒有一樣可以帶走的東西。於是,她又去了書房,書房,應該是他生前呆得最多的地方了。她輕輕坐進紫檀木椅,摩娑著椅背,彷彿它的主人還像從前一樣擁抱著她。桌案上還攤著一本未讀完的兵法書,她小心翼翼的把書合上,抱在胸前——她只想找一樣還留有他最後氣息的東西。
乾涸的眼中不再有淚,忘憂蠱呵,據說能忘記一切不開心的事,可是忘不掉幸福,他曾給的幸福,那麼多,多得她視而不見,多得她以為任何時候只要她回頭,他就一定還在原處等他。
她的喉間發出一聲類似哽咽的低嘆,正要起身離去,衣角卻被掛住。她回過頭,看見書桌下還有一隻箱子,掛住衣角的,正是箱子的鎖釦。她蹲下身,開啟了箱子。
沉重的銅箱發出鏽蝕的聲響,歲月的煙塵撲面而來。
她呆呆的看著箱子裡的物品:一隻兔八哥造型的粗瓷杯、一把扎得整整齊齊的青絲,一隻乾癟的麥稈,一方粉色絲帕,一張寫著“臭頭阿慕”的素描,還有一個圓盒子……
她顫抖著手拿起盒子,似乎早已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開啟來,果然是一隻已經乾裂得不成形的月餅,隱約可辨中間那個“慕”字。
胸腔似被什麼狠狠擊中,撕心裂肺的疼。一瞬間,再也透不過氣來,大顆淚水滴落在月餅上。
慕容軒,阿慕。
早在她看到鄭伯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只是沒有勇氣承認,傻的那個人,究竟是她,還是他?
他一路陪著她,哭著,笑著,等著,愛著,還對她說,遺憾沒有把最初的最好的留給她。
就連告別都怕傷了她,所以一聲不響,所以猶帶微笑。
紅塵萬丈,戀無可戀。
她總當自己一無所有到沒什麼好再失去,總當他無所不能到不需要她來操心,割不斷的綿延歲月,她始終忽略了,她還有一個他。
他一直將她保護得很好,其實,她什麼都知道。
從被咬定栽贓叛國,到群雄策反天義門,與南淮朝廷的挑撥都不無關係,為的就是讓他腹背受敵。懷瑜工於心計,應該早查明瞭天義門主其實就是慕容軒,只是連青墨都瞞了過去,引蛇出洞在前,落井下石在後,手段一貫的高明。
此間往生情緣,早已幻化成風。
她卻再沒機會讓他知道。
我其實早已愛上你。
失之交臂
那一日的終南山谷,漫天紅葉飄零,兩廂皆是白衣翩躚,遠看倒似一對神仙眷侶。
曾經深深愛過,又深深恨過,以為一生都難以釋懷,到頭來,卻也不過雲淡風輕。
你是誰?
我又是你的誰?
他痛楚難言:“璧兒,不要這樣待我!”
“那麼,我應該怎樣待你?”她只作天真無知,不急不惱地反問。
縱使見過再多的國色天香,依然輕易被她的一抹淺笑勾去了魂魄,懷瑜半晌才回過神來:“你是真的……都忘了嗎?”
胸腔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一顆心好像隨時就要蹦出來,緊張,甚至於期待,或許上蒼垂憐,真的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她安靜的望著他,明媚澄澈的眼眸沒有透出一絲情緒波動。
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