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嫣拿著帕子輕擦那汗珠,只覺眼睛發澀,唇動了幾動,卻只說出一句:“謝謝你。”
顧浩軒忙了大半日,雖只換得這簡單的三個字,卻是激動非常。他如此煞費苦心,也不過是想讓她在程家能被人高看一眼,既然她高興了,自己也跟著開心。如此也不顧還有人在一旁,只抬手去捉她擦汗的手,本只想輕輕的拍一拍以示她不必介懷,卻是捉住就不肯放了。
倒是程雪嫣不好意思的掙出手來,掃了旁人一眼,臉陡的紅了,愈顯嬌媚,如照水春花。
小喜心裡這個樂啊,更是得意的瞧了一眼碧彤,卻見她神色複雜,咬著嘴唇盯著那欲語還休的二人,不知在想什麼。
——————————————————————————
這副十六折翹金壓翠的“仙樂飄杳送春來”屏風在禮部尚書長子三品輕騎都尉的大婚典禮上出盡了風頭。
來賓對著那嵌在斷牆之上金碧輝煌玲瓏剔透的屏風讚不絕口,只說是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不少人在初見時,只覺是那七個絕色女子恍若真人,不禁伸手觸控以探其真假,卻是碰到了冰涼柔滑的絲羅,方如夢初醒,引人戲笑。
然後紛紛猜測皇上對程家厚愛有加,竟將此種寶物作為賀禮。有人好信前去打探訊息,回來說親眼見了大紅金帖上錄著皇上已賜了天下獨一無二的搖錢金樹與程家,而這副屏風並不在冊。
難道是程府私藏?
卻也有眼力不錯的認出似是當今倍受推崇的畫界奇葩顧三閒所作,可是他因休了程氏之女導致兩家關係尷尬,況顧太尉早前看中的程倉翼又娶的是曲家的女兒而不是自己的小女水卉……依此論斷,應是不大可能弄出此種動靜。
最能判斷此物出自何人之手的落款石印卻不知所蹤,甚至連日期都不得見,不過卻有高人湊上前嗅了嗅其上墨彩,肯定判斷“不會多出七日”。
莫非天昊國還隱著高人?程府又是如何得識?這如雲如織的來賓中是否有他的蹤跡?
一時間,眾說紛紜,竟是忽略了賀禮中的其他奇珍異寶。
當然,這一切程雪嫣是不知道的,因為……
“雪嫣是被休回家,雖是程家女兒,卻是不吉利的,大婚之日理應迴避。”杜覓珍毫不客氣的說道,面無表情。
“是啊,被休之人,身帶煞氣,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三年黴運,按理都不能回孃家的,也就是姐姐宅心仁厚,肯收留她。平日也就罷了,我們自己小心著點便是了。可是大公子的婚事……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況且還是皇上賜婚,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咱們要怎麼和皇帝交代?況且人家曲姑娘新人入門,要討個吉利,若是被這煞氣衝撞了……大姑娘可是因為無法為顧家繼後香燈才被休的,萬一就此也連帶著程家斷了後……況不過是出去一日,其實為了程家的後嗣,大姑娘理應有點自知之明,若是我……”杜影姿撇了撇嘴:“大公子自小就對姑娘呵護有加,如今哥哥要辦喜事,大姑娘就是不看著我們也得為親哥哥著想一下,就先委屈些吧……”
程準懷一向就看不慣杜影姿擠兌女兒,以前還曾寄希望於杜覓珍,讓她規勸一下這個妹妹,可自從上次借責罰雪嫣竟辱罵他的結髮妻子初倩柔,他忽地想起女兒這麼多年來的委屈,卻均是杜覓珍的暗地指使縱容,杜影姿才愈發驕縱。這還只是他看到的,那麼沒看到的呢?只是雪嫣從來不跟他訴苦,這孩子……都是爹糊塗,竟然害了你……
眼見得杜影姿愈發言辭尖刻蠻不講理,一怒之下,狠狠的一拍桌子。
杜影姿當即就嚇得沒了聲音,縮著脖子偷瞧著姐夫。
她還是頭一回看見程準懷發怒。以往這人都是溫文儒雅,和藹可親,卻不想發起火來竟是這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