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男子,只穿一件單衣,身材頗為高大,長相也算可以,卻有一種憨厚之氣,這憨厚之氣在眾人的瞪視下愈發嚴重起來,最後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都是我,都是我……”
顧浩軒已然從屋裡衝出來,一把揪住他,目眥欲裂:“你到底把水卉……”
“不是我……是我……”他慌忙擺手,語無倫次。
“浩軒,放開他,到底怎麼回事,進屋來講。”顧太尉的圓臉在夜幕中顯得分為嚴峻,令人生懼。
“夫人去了我家,可我根本沒見到她,不過我知道她大概在……上次就是圈在翠塢裡出不來。可是我到了那……”他牙咬得緊緊的,忽然死命錘起腦袋:“我知道她是來找我的,要不也不能……”
顧浩軒鐵青著臉出去,小喜也忙跟上。
“回來,你們以為還有人會站在那裡等你們?”顧太尉的聲音冰冷威嚴,小眼微眯,卻透著一道冷厲的光。
外面傳來一聲悶響,小喜驚叫:“爺,你的手……”
“都是我,都是我……”劉運痛不欲生,卻突然站起:“既是因我而起,大家放心,我一定……”
“怎麼是因你而起?”秦曼荷嗓門調得高高的:“若不是有人偏要養什麼花而將四妹逼出了家門,也未必有今天的事!”
顧浩然低聲道:“你是不是嫌事情不夠亂?”
她更拔高了嗓門:“怎麼,心疼了?我倒問你,是弟妹親還是親妹妹親?你總誇她能幹,難不成要把她當祖宗供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要不是我機警,還不知你們會幹出什麼醜事!”
程雪嫣身子一震,她早就想到了,早就想到顧水卉出了事,矛頭最終會指向自己,卻是沒想到怎麼會轉得這麼離奇古怪,這麼匪夷所思。
她無力反駁。秦曼荷是對的,如果不是她提議要養什麼牡丹,顧水卉也就不會發脾氣離家出走,自然就不會出這種事。他們說的對,其實現在的日子已經過得蠻不錯了,過了年還能開一家分店,可是她為什麼還要貪心呢?還是對一件並不是十分有把握的事。看吧,這就是貪心的下場,卻是害了別人。顧水卉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在眼前抖啊抖……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辱沒了她清白的罪魁禍首。以往有了事,她都會據理力爭,可是現在,她真是無話可說,如果真的有什麼懲罰的話,她心甘情願的接受。
秦曼荷依舊嘴不停歇,念桃也不停的添油加醋,可是她彷彿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只希望一切只是夢,尤其希望這一切對於顧水卉來講不過是一場夢,哪怕是噩夢,因為夢總會醒的,至於自己……
“水卉的房間是我提議要換的……”
一個聲音輕飄卻堅定的從門外傳來,緊接著,一隻手臂環住了搖搖欲墜的她。
她朦朦的看了他一眼,迅速低頭咬緊嘴唇。
“三弟,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她?”秦曼荷撇撇嘴:“四妹若是知道一定要傷心死了,她打小可是同你最為親近,可不想最親的人卻……”
“大嫂,你不覺得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歹人,而不是……”
“對啊,我們報官吧,讓官府來查……”秦曼荷恍然大悟。
顧騫目光陰沉的瞅了她一眼,站起身來:“報什麼官?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沉默不語的戴千萍的眼睛猛的一挑。
“不早了,都散了吧,你……”他走到跪在地中目瞪口呆的劉運身邊:“跟我出來一下。”
夜格外靜,靜得都聽不到燈影搖動的噼啪作響。
顧浩軒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是睡著了。
程雪嫣倚在床邊,對著那包在手上透著點點血痕的絹布出神了半天,方將那胳膊輕輕的掩到被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