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板的振動不住亂晃,口中卻一個勁催促劉得功快走。劉得功拼了命地連撬帶杵,終於將牢房後窗撬開一道僅容一身的出口,那差役伏在牆下讓劉得功踩在他的肩膀上,連蹬帶躥地爬了上去。牢裡亂成了一團,那道士卻好整以暇地坐在桌邊,悠然道:“逃之夭夭,謹防小人;借水而遁,且勿回頭!”
劉得功哪裡顧得上聽他白話,鑽在洞裡頭內腳外,卻停下來疾呼道:“大哥,一起走!”李鶴年卻將整個身子壓住撐門的條凳,只顧頓足叫道:“快!快走!快走!”劉得功一咬牙,從後窗躍下,急匆匆向西跑去。
劉得功慌不擇路,跑了半盞茶的工夫才發覺自己是在城西。他定了定神喘了口氣,忽然想起自己有個親戚在這裡開米鋪,這些年來常藉著關係來找自己,託劉得功幫人了事,他在其中收些好處。劉得功想不論親戚遠近,俗話說“是灰就比土熱”,這緊要關頭,投親怕是要比靠友有把握些。劉得功打定主意先去投奔他家,等天明再找機會出城。
劉得功不敢敲門,他手按牆頭翻牆進院,落地後一步搶上將看門狗的喉嚨捏住,一掌打昏扔在一邊;接著從地上抓起把泥土輕輕扔到窗戶上,將窗紙砸得沙沙作響。屋裡人被陡然驚醒,壯著膽子問道:“誰?誰啊?”劉得功放輕腳步走近窗沿,低聲道:“老舅,是我、得功啊!”
屋內傳來一陣忙碌的穿衣聲,稍候屋門開啟,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身穿中衣拉開屋門走出來,拉住劉得功的手笑道:“外甥啊,你這是幹啥呢?到你老舅家裡捉賊麼?”
劉得功拉著他走進屋內,先端起炕桌上一碗涼茶咕咚咚飲下,接著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老舅聽著臉色越來越白,到最後已然有些六神無主,他拉著劉得功的手微微發顫,哀聲道:“我說大外甥啊,這可是抄家的大罪啊,聽說凡是跟長毛亂黨沾邊的,都要夷三族啊。”
劉得功搖頭道:“不妨事,眼下他們還搜不到這裡來,天亮後想個法子出城,我遠走高飛,他們就再也拿不到我了。”老舅有些猶豫地問道,“那……那他們要是搜到這裡來呢?”劉得功哼一聲道:“那老舅你就找個面桶把我藏起來,那些鳥人要是翻不出來算是他們燒高香,要是翻出來,大家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拼個乾淨!”
老舅聽劉得功說這般狠話,臉色越發地白,兩腿都有些打戰。此時劉得功身上酒勁過去,只覺腹內空空,便道:“老舅,家裡有些剩飯麼?盛些給我吃!”老舅忙點頭道:“有,有熱饅頭,等我給你去拿。”
老舅轉身出去,劉得功自己坐在炕上,回想來時心裡也一陣陣地後怕,也全仗他平日裡好交朋友,豪爽仗義,關鍵時刻有同僚幫他攔阻官兵,有人舍死來為他報信,也多虧了大哥李鶴年當機立斷堵住牢門,自己才有時機逃出來。不然的話上百人衝進來刀槍並落,就是頭老虎怕也要被劈成八瓣了。想到這裡劉得功又開始為李鶴年擔憂起來,這群匪兵如狼似虎,拿不住自己必定要找李鶴年的麻煩,劉得功越想心中越感覺愧疚,一顆心懸在半空上下不靠,空落落地發疼,到後來劉得功索性爬起來跪在炕上向南拜了幾拜道:“南無阿彌陀佛,求您老人家保佑我大哥李鶴年平安無事,我劉得功發願將來給您老重塑金身,早晚三炷香。”誦完之後劉得功跪在炕上想了想,又給城隍、土地、太上老君各磕了三個響頭,一顆心方才稍微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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