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臉上突然浮起一絲笑,隱含譏誚,看得我身後泛涼。
“下官有意敬告何大人,你認錯人了。”
我皺起眉頭,顫聲道:“什麼?”
他只是淡淡重複。“這裡並沒有什麼小四,你認錯人了。”
你認錯人了。彷彿胸膛裡被人狠抓了一記。
我腦子一熱,上前一把抓住他胳膊。“胡說!”
他看著我,眸光冷淡。“何其軒,我最後說一次,我不是你的小四,放手!”
我死死盯著他看,卻只看到眼裡篤定甚至認真的情緒,不知覺間就鬆了手。那一刻突然無端就覺得他說的對,我的小四,的確不見了。
他斜瞥著我的指頭,目光慢慢上朔,最後對上我的臉——此時肯定是很難看的一張臉,漠然道:“你我現是同僚,希望日後再見,可以彼此留點顏面。下官告退!”拂袖而去。
我盯著自己的手。小四,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丟了你。
是晚家宴開時,我躲在房裡裡不肯去。
“我身子不適。”
琉璃撇嘴。“公子別難為我了。果然大人說得一點不錯。你家公子一定會說身子不適,你就告訴她,這人歇了幾日,泡多了溫泉,的確需要鬆鬆懶骨。或者明日起,就去宮裡找個教養嬤嬤給她順順筋。”
我於是乖乖換了衣裳,乖乖跟著她回到飯廳。
與何太華請個安,低頭入席。
往日這飯桌上就不熱鬧,總是我一個挑些話頭說。今日沒心情,於是這一餐,只聽到杯盤勺匙的響動。心不在焉地扒著飯,吃一半時,何太華突然問道:“小軒,今日你部裡新去一個侍郎,名喚江上秋的,你可有見到?”
手一抖,差點捧不住碗。“嗯。”
我又沒瞎,那麼大個人,怎麼可能見不到?
謝清流聽到那名字時,眼皮迅速一抬,掃了我一眼。
“你覺得此人如何?”何太華好像沒有放棄這個話題的意思。
“年輕有為,比孩兒強。”我放下碗,笑,“飽了。”
“今日是朱師傅下廚,你怎麼才吃半碗飯?”江晉久見我動作,面帶疑惑。
這朱師傅是府裡大廚,巴蜀人士,做的一手好川菜。從剛才一直心神恍惚,並沒留意,現在定睛一看,果然見席上有我最愛吃的辣子雞塊。平時有這個菜,我總是胃口大開,會多吃一碗。
“前幾日吃傷了,腸胃有些不適。”
“晉久,這江侍郎,聽說是你兄長,你可知道?”何太華今日不曉得怎麼了,八卦神上身。
“啊?回母親大人,”江晉久顯見甚是詫異,但繼而又收斂了神情。“倒不曾聽江大人說起。”
這稱謂混亂的,何太華是母親,正經母親倒成了大人。
何太華點點頭,終於不再追問。
再坐一會,熬到散席,我三步並作兩步回了房。
回房也不能安生,在榻上只是輾轉不停,腦子裡亂糟糟的,似乎很多念頭跳來跳去,又其實什麼也看不清。
煩躁難耐,又無從排解。一個鯉魚打挺起來,走到桌前,抓起茶壺,“咕咚咕咚”灌起來。
有人走近,奪過那壺。“不是腸胃不適麼,還喝涼茶?”
我斜睨他一眼。“關你鳥事!”劈手又想奪回。
謝清流將那壺舉高了,挑眉看我。“何其軒,你這是上哪兒拱的火?”
我愣了一下,蹙眉抿唇,卻也收回了手。“你來幹嘛?”
他看我一會,放下壺,自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送藥。”
“我又沒病!送什麼藥?”
“沒病麼?”他似笑非笑地道,“那方才席上,是誰說自己腸胃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