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時語塞,又無從解釋,只得懶懶坐下。“行了,擱那兒吧。”
謝清流不理會,顧自開啟藥包,取出一粒藥丸,送到我嘴邊。
“張嘴。”兩根冰涼手指掐住我下顎。
不由自主張嘴。“我不要——”話未出口,舌尖一陣清苦,藥已經含在嘴裡。
謝清流將我下顎一合,兩腮一捏,我情不自禁一個吞嚥,將那丸子嚥下了。
見我怒目而視,他輕笑一聲,捏住我下巴的手突然變得極其溫柔,在我唇上輕撫而過。
“傻子,這藥不治腸胃,是給你安神的。”
我心頭一顫,看他清淺微藍的眸子,似乎瞭然一切。復念起方才將積壓的悶氣發洩在他身上,實在有些不講理。伸出兩手攬住他腰。“對不住。”
他身子僵了一下,一會,一手搭在我肩頭,一手上下撫摸我的背脊。
也不曉得是藥效,還是他的動作搞得我很舒服,我居然就這麼坐著靠在他懷裡睡著了。
迷糊裡有人將我抱上床,給我除了外衣,蓋好錦被,然後又在床前立了良久。
“何其軒,你就這麼在意這個人麼?”
是啊,我為什麼就這麼在意這個人呢?
我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他,看他因為江明佐的扶持,因為出眾的樣貌、淵博的學識和機敏的應對,短短月餘,就征服了整個鳳起朝堂。
姬長陵對他刮目相看,而趙右君更讓他直接插手自己最看重的科考。
我為什麼會不曾留意,原來江上秋還是本年度在殿試上大放異彩的文狀元。
先有折桂佳郎,再有文才無雙。
想不到你竟是這般人才。
我又為什麼要面對他,人前溫言笑語,人後冷漠無情。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說變就變的臉,只是因為我喜歡過他麼?除了喜歡他,我真的想不出自己曾經做過什麼,叫這個人厭憎至此。好比一場尚沒有機會展開的戀情,莫名胎死腹中,而我卻揹負了薄倖之責。
憑什麼?我很想衝過去問問,每次選擇離開的,不都是你自己麼?
那個在我耳邊說,其軒,我總是記得你的人,到底是誰呢?
那個影子一樣始終護在我身邊的人,他去了哪裡?
尚秋,我叫尚秋。
你不用管我是誰,總之記得,我不會傷害你。
我不是沒失戀過,也從來沒想強求什麼。姿態難看是我很忌諱的事。
走就走吧,不過是合不來了,不喜歡了。
但這一次,卻始終都不能放下。
廢。我一邊嘲笑自己,一邊繼續那活該被嘲笑的心情。
這一日朝休,我近午方起,隨便套了兩件衣裳,獨自立在院裡。
看灰色的天空慢慢暗沉,又在雲邊露出一點銀光。
看光景,怕是要下雪了。
果然沒一會,就有小小的白色雪花慢慢飄落。
伸出右手去接,雪花一觸到掌心就杳去,只剩下一點涼意。
開始是少少幾片小的,及後變密變大,無聲無息裡,幕天席地而來。手心的雪花融了又覆,覆了又融,到最後,也終於結了薄薄一層。連眼睫處,也有幾分癢。
望出去,更是白茫茫一片。
“公子!”琉璃匆匆跑來,身上披著麻編的雪衣,皺著眉頭拍我身上的積雪,一面又將搭在胳膊彎的紅色絨面大氅給我係上。嘴裡嘟囔,“真是,要學人附庸風雅,也不至於穿個單袍子就跟這樣天裡乾站吧?”
我只是傻笑。
她繫好領子,給我抻平了衣裳。眉頭皺得更緊。“公子最近真是恍惚的厲害,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