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耀山崗,聲音裡是不可一世的自負,“告訴我你的名字。等我回了煜都就登門提親,把你娶回家去!”
當時覺得他痴人說夢,誰承想最後居然真給他辦到了。
雖然過程曲折了點。
他們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胡床上坐著,皇帝惦記著她身子弱,紆尊降貴抱她起來。手臂穿過腿彎,另一隻攬住後背,輕輕巧巧一使力,紙片人似的小娘子就被困在了懷中。
他闊步走到床前,彎腰小心將她放了上去,再扯過絲被蓋住她身子。葉薇沒想到他會這麼體貼,有點無所適從,手指絞著衣袖囁嚅無語。
她難得一見的侷促取悅了他,眉眼一彎剛要繼續取笑,卻聽到外面匆匆而來的腳步聲。
“陛下,毓秀殿出事了!”
皇帝猛地站直身子,目光銳利地射向跪地磕頭的宦官,“怎麼,宣妃不好了麼?”
“宣妃娘娘……娘娘抱恙,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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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煜都已經逐漸感受到早來的冬意,出門的時候得在襦裙外加件大袖,夜裡也不敢再用涼茶,免得染上風寒。太液池上碧波盪漾,葉薇由妙蕊陪著在池邊的石子路上散步,眯眼看遠處的景色。
“您最近氣色看著好多了,身體該大好了吧。”妙蕊笑道。
葉薇搖搖手裡的帕子,“休養了快三個月,再大的傷也好了。我看憫枝也差不多了,過兩天就不用再悶在屋子裡,可以出來轉轉。”
妙蕊點頭,“那好,到時候就由她陪著您來散步。”
葉薇瞥她,“怎麼,不耐煩陪著我?”
妙蕊對這個轉了性兒的小姐也習慣了,笑嘻嘻道:“奴婢當然樂意陪著才人娘子,可奴婢手裡活多啊!不快些把冬衣做了,咱們可要挨凍了。”
這話說得頗有點淒涼,葉薇聽罷淡淡一笑,不再言語。妙蕊偷覷她神情,有點忐忑。
這話她醞釀有一陣了,拾翠殿裡如今從早到晚都冷冷清清,遙想三個月前陛下和皇后時常蒞臨的盛況,還覺得像是做了場夢。
她還記得那天,小姐洗刷了冤屈、破格晉為才人,陛下甚至親自抱小姐到床上,何等的恩寵。可還沒來得及高興,毓秀殿就來人傳話,搶了陛下過去。當天晚上各宮各殿都得了訊息,原來宣妃娘娘身子抱恙,御醫一搭脈才發現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陛下也好、皇后也好,都圍著宣妃娘娘打轉,自家小姐已全然被拋之腦後。
宮裡拜高踩低是常事,她們早有領略。所以當領月俸被刻薄、領用度被剋扣時,妙蕊也很平靜。她本不敢把這些跟小姐說,誰知小姐比她明白多了,見她回來臉色不對就笑吟吟一伸手,道:“我那裡還有一匹緞子,咱們裁了自個兒做冬衣吧。比比看誰的女紅更好。”
這樣的日子也說不上多苦,但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妙蕊斟酌半晌,還是開了口,“既然小姐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想點辦法?”
想點辦法。
葉薇緊了緊披風,朝太液池邊又走了幾步。額角微微抽搐,她忍住嘆息的衝動。連妙蕊都看出她在消極怠工了。被皇帝遺忘這麼久,也全不在意地過自己的小日子,落在外人眼裡真當她是安貧樂道。
她也說不清自己的想法。她生來氣量就小、睚眥必報,所以和宋楚怡的大仇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可以如今的處境身份,想要報仇便只有那一條路可走。
向皇帝示好。
之前為了活命她的確這麼做了,但等到性命保住卻又不那麼豁得出去。思前想後,覺得多半是自己對皇帝也存了幾分怨念。要不是他沒頭沒腦來那麼一出,宋楚怡也不會對她下這黑手。
唉,事亂如麻、好生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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