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帳冊,發現紙頁上一片烏黑的線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想事情時,手裡還拿著沾了墨的毛筆在那裡無意識的塗塗抹抹,結果一整頁的紙,都被她給抹黑了。
劉嫂聽見她驚呼,探頭過來看了看帳冊,奇怪的瞟了她一眼,忽又笑道:“你想什麼心事呢?”
“我什麼也沒想……”溫柔說話的底氣十分不足,甚至還低下了頭。
“哦——”劉嫂拖長了音調,轉頭看看,忽又問道:“那個裴叮咚呢?”
裴叮咚……
每回聽見劉嫂給裴景軒起的這個十分形象的外號,溫柔就有一頭碰死在櫃檯上的衝動,免得自己裂開嘴笑得像個白痴。
“劉嫂……他叫裴景軒……”溫柔忍住笑,第二百八十三回糾正道。
“這名字叫起來不順口麼!”劉嫂漫不在乎道:“橫豎他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吃飯和拉屎,都在彈琴,叮叮咚咚的,讓人喊一喊也沒差。”
“劉嫂……咱們這是酒樓……不要說拉屎的問題成麼……”溫柔覺得漫天都是烏鴉在飛。
“成!”劉嫂口裡應著,還轉著頭找裴景軒,“他人到底上哪去了?我還打算讓他幫忙把那張短了腿的桌子抬去木匠那裡修一修呢!”
裴景軒挺慘的,除了在酒樓裡當琴師外,還得兼職打雜。溫柔壓下心裡的同情,回話道:“他說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俗話說的真是一點沒錯,百無一用是書生!”
劉嫂抱怨了一句,風一樣走了,溫柔看見她扯住一個正在偷懶的夥計,罵了他兩句,然後又將他打發去修桌子了,完全就是當初在趙府時,她使喚自己的模樣嘛!溫柔笑了笑,不禁又陷入了回憶裡。
及至傍晚溫剛來替換她們,溫柔和劉嫂回家,才進門,就見裴景軒挽著衣袖在幫著溫媽媽打水。
劉嫂快人快語道:“裴叮咚,你不是不舒服嗎?怎麼還幹活?”
裴景軒苦笑一下,回道:“我不能在這裡白吃白住,幫著乾點活是應該的。” 說起來,他原先在城內的貧民巷裡租了一間破茅草屋,一到下雨天,屋頂上就往下淌水,有回正巧被溫剛瞧見了,看見他淋了一身雨,裹著同樣溫淋淋的被子在發抖,心裡不忍,覺得橫豎房子還有空,加他一個人,也不過是多添床被子,添多筷子的事,就將他邀到家裡來了,自己也能方便繼續學琴。
可為這事,溫剛沒少惹得溫媽媽抱怨,說這個家就快變成大雜院了,不分男女內外,誰來都能住。裴景軒在旁吃了些冷言諷語,也不吭聲,默默的動手幫著乾點活,雖做不了太多的事,但溫媽媽看他性子和軟,說他也不回嘴,自個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漸漸的也就不吱聲了,有時甚至還籲寒問暖兩句,替他縫補漿洗點衣裳。
“不舒服就去歇著,這水我來打吧。”溫柔上前接過水桶,略有些吃力的提著往廚房走。
恰好這時葉昱收了食攤回來,中途搶下溫柔手裡的水桶道:“我來。”
溫柔只得放了手,回身幫葉昱將推車挪到牆根下面,再準備往屋裡走時,卻瞧見裴景軒站在一旁望著他,面上流露出十分寂寥的神色,不禁探問道:“你沒事吧?看你的臉色是不太好,還是再去歇歇吧。”
“沒事。”裴景軒搖了搖頭,籲出口氣道:“只是覺得自己沒用了點。”
他說的是真心話,自從認識溫柔以來,這才感覺到自己除了彈琴之外,真的什麼也不會,也許沈夢宜不喜歡他,就是這個緣故吧。像她這樣出身高官顯宦家族的女子,又怎能嫁一個窮苦的書生,跟著吃糠咽菜呢?他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直無法斷了喜歡她的心思,只想著每日能見她一面,跟她說兩句話,就已經足夠,卻沒想到長年累月下來,越陷越深,已經在這段感情裡無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