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極為空泛的淡色眼睛,疲憊得不成人樣的五官,沾滿汗珠的面板,汗水溼透了前額上又髒又亂的頭髮,一把老舊的AK47漫不經心地倚在右肩,一隻手託著槍,手上繃帶的血跡已凝為棕色。快門喀嚓一聲後,法格斯繼續他的路程,那就是一切發生的事。四個星期後那張照片被刊出,同時間,烏科瓦淪陷了,該城的所有捍衛者也被殲滅,而那張照片變成了戰爭的象徵。或者,就如頒給他年度歐洲焦點攝影獎的專業評審團所下的結論,那張照片變成了所有戰爭中計程車兵的象徵。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戰爭畫師 第二章(3)
“我的天!我以為您陣亡了。”
“我的確幾乎喪生。”
兩人保持沉默,互相注視對方,好似沒人知道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才對。
“嗯。”法格斯終於喃喃地說,“我承認我欠你一杯。”
“一杯?”
“一杯什麼的……酒,要是您喜歡酒的話,一杯酒。”
法格斯首度露出微笑,帶點勉強,對方也回以笑容,如之前一樣露出牙床上的黑洞,看起來像在思索事情。
“對。”訪客下結論,“或許您欠我那一杯。”
“請進。”
他們走進塔內。訪客看著四周,顯得非常驚訝,穩住腳的重心慢慢轉圈環顧巨大的圓形壁畫,同時戰爭畫師則在堆滿畫筆、顏料罐和顏料管的桌子底下尋找東西,又在地上的紙箱堆裡,有草圖的紙堆中,樓梯、畫架和用來蓋鷹架的木板堆裡,以及兩顆一百二十瓦的燈泡中翻找。燈泡吊在附帶衣架和輪子的移動架上,連線著外頭的發電機,法格斯晚上工作時會用來照射壁畫。“西班牙白蘭地和熱啤酒,”畫師說,“我能招待您的都在這裡,而且沒有冰塊,冰箱只會在我啟動發電機時運作一小會兒。”
對方繼續觀看壁畫,做了個表示無所謂的動作。對他而言,什麼飲料都一樣。
“我永遠都認不出是您,”法格斯說,“那時候照片上的您比較瘦。”
“之後我還更瘦。”
“我猜那是段不好過的時光。”
“的確是。”
法格斯拿著半杯滿的兩杯白蘭地往訪客那邊走去,高聲重複說:“對大家都是不好過的時光。”他想著在那三天之後所發生的事,靠近拍攝那張照片的地方:烏科瓦郊外的波羅沃拿歇爾捷(Borovo Naselje)的公路壕溝。他將一杯酒遞給訪客,喝了一口自己那杯。那個時間喝酒並不恰當。陌生人將目光自壁畫移開,手上拿著酒杯,但沒怎麼搭理法格斯;畫師突然想到,用“陌生人”來稱呼對方已經不合適了。訪客眼鏡後的那雙淺灰色眼睛,現在定神地看著畫師。
“我知道您指什麼……我看到那個女人喪生。”
法格斯並不容易顯出驚訝,也不喜歡展露情緒,但他的臉上一定反映了某些事情,因為他再次看見訪客嘴裡的那個黑孔。
“那是您拍下我以後的幾天。”訪客繼續說話,“您沒注意到我在場,但是那個下午我在波羅沃拿歇爾捷的公路上。當我聽到爆炸聲,我以為是我的戰友……經過時,我看見您跪在壕溝裡,在……身邊。”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出最後那幾個字眼,好像在“屍體”和“身邊”之間拿捏不定後,終於選擇了後者。法格斯判定,那種說話方式非常怪異,帶點禮貌,又有點跟不上時代的字斟句酌,老是為了用字遣詞而有所停頓。現在訪客終於將酒杯遞到唇邊,眼睛依舊注視著法格斯。兩人維持了一段沉默。“很抱歉。”法格斯說,“我沒認出是您。”
“很正常。您那時看起來精神上受到不小的打擊。”
“我並不是指波羅沃拿歇爾捷的事,而是指那幾天前為您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