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格斯做了一個不怎麼友善的表情。
“您可以隨時回到塔樓去看個清楚,然後自己決定那到底是什麼。”
馬克維奇摸摸長滿鬍子的下巴,好像在思考那個提議的利弊。鬍鬚和骯髒的眼鏡並非他身上唯一邋遢的地方,他臉泛油光,還穿著前一天的衣服。襯衫皺巴巴的,領口也磨破了。戰爭畫師思忖著他究竟是在哪裡過夜。
“非常感謝,我會去的。明天就去,如果不會打擾到您的話。”
克羅埃西亞人食指放在拇指下,把幾乎抽盡的香菸彈到遠處,定神地看著菸頭在地上冒煙。然後喝了一點啤酒,用手背擦乾嘴。“請允許我再問個問題,”他說,“您已經知道為什麼人類會凌虐並屠殺自己的同類了嗎?……那三十年的攝影生涯裡,您找到答案了嗎?”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戰爭畫師 第七章(2)
法格斯笑了出來,一種意興闌珊的短促乾笑。
“那用不著三十年。只要稍加留意,任何人都可以證實那是怎麼一回事……人類的凌虐和屠殺皆是出於本性,因為他喜歡。”
“如哲學家所說的,人像狼一般對待同類?”
“別侮辱狼群。狼是可敬的殺手,它們殺戮是為了生存。”
馬克維奇低下頭,宛如深思著那個問題。然後再次看著戰爭畫師。
“那麼依您看來,是什麼原因讓人類樂於進行凌虐和屠殺呢?”
“人類的智慧吧,我猜。”
“真有意思!”
“客觀、單純的殘忍並不是殘忍。真正的殘忍需要算計。智慧,像我剛剛說的……您看虎鯨就知道了。”
“虎鯨怎麼了?”
於是法格斯向他解釋虎鯨是怎麼一回事。他說那些頭腦先進的海底掠奪者,憑藉清晰的聲納系統在複雜的環境裡彼此溝通並進行活動,詳細講解了虎鯨是如何靠近海灘捕捉小海豹。隨後小海豹被它們像玩皮球一般拋甩至空中,互相傳來傳去。虎鯨會先讓海豹逃到海灘邊界,然後再追捕那些受虐者,等它們玩膩了,會丟下全身脫臼、身負重傷的獵物,要是飢餓的話,便吞下獵物果腹。法格斯說,這些並不是他在電視上看到或是從其他地方聽來的,而是福克蘭群島戰爭期間,他在南極一處海灘拍攝到的實況。那些虎鯨真像人類啊!
“我不知道是否聽懂您的意思。您是說越聰明的動物,可能越是殘酷?……意思是一隻黑猩猩比一條蛇更殘酷嗎?”
“我對黑猩猩和蛇都一無所知,甚至對虎鯨也不瞭解。只是看到它們讓我有所感觸,就這樣。我猜,它們可能有自己的動機,是為了遊戲與訓練。但是它們殘酷本性卻讓我聯想到人類同樣的手段。也許虎鯨並沒意識到那種殘酷,只是在履行自然的法則,或許人類也是一樣,只是忠於他聰明天性的那個駭人對稱。”
馬克維奇眨了眨眼睛,聽得目瞪口呆。
“對稱?”
“對。科學家會將它定義為整體的穩定屬性,儘管其中也存在著轉化。”看著馬克維奇的表情,法格斯停頓一下,聳了聳肩,“……用另一種方式說,就是外表會騙人,其實紊亂中隱藏著某種秩序,我想。那是一種包含了紊亂的秩序;也就是對稱和與其對應的事物。”
對方抓了抓下巴,微微搖著頭。
“我想我聽不懂。”
“嗯,昨天您說您認識我,還知道我的照片和那一切。”
馬克維奇再次眨眼,緩慢地摘下眼鏡,專心看著鏡片,宛如剛剛才發現鏡片的透光度不佳。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面巾紙開始擦拭鏡片,神態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幾秒鐘後克羅埃西亞人說,“您是說邪惡之人無法不邪惡。”
“我是說我們都是邪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