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目不斜視,將燕脂的梳妝盒子放到桌上,垂手候著,只那唇角卻是止不住的向上彎起。
九州清晏殿傳膳。
燕脂看到了笑容滿面的海桂。
皇甫覺在桌下壓住了她的手,淡淡開口,“有什麼話吃完飯再問。”
這一頓飯味同嚼蠟。
若不是旁邊有皇甫覺盯著,她恐怕連一箸都伸不下去。海桂既然回來了,如玉一事必定有了新的線索。
有些事其實很簡單。王嫣或許痴,卻不笨。她一開始便把目光放到了琪嬪身上,死盯著內務府這根線不放,終於讓她撬開了內務府庫房太監的嘴,說出庫中確實有過紫鳶,被總管送了宮中貴人。
她一面將內務府總管楊清嵐送往宗人府,一面持了皇甫覺的手諭抄了琪嬪的關雎宮,果然在偏殿裡搜出了已拆包的紫鳶。
行事頗有幾分雷厲風行。
“皇上,這是琪嬪身邊二等宮女漱玉的口供,已然招了是她買通了端妃娘娘宮裡的人,將紫鳶偷偷混入香囊。還有太監小允子的口供,琪嬪曾命他在桐華臺上的圍欄動了手腳。”
最初的震怒之後,心中反而有了幾分恍恍惚惚不真實的感覺,像是人在霧中行走,明明身邊是極熟悉的景物,因著看不見,便會生疏顧忌。
回到了未央宮,移月接她下輿時,便發現她指尖冰冷,面色蒼白,心下一驚,悄悄把玲瓏叫到一旁問了問。
燕脂徑自去了琴室。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慷慨陣前生死恨,纏綿帳內別離愁。
一曲《十面埋伏》。
美人玉傾,英雄末路。餘音嫋嫋,幽恨仍存。
良久,移月驚覺,以手拂面,已是滿臉淚痕。她苦笑一聲,“娘娘,奴婢痴了……這茶卻是涼了,奴婢再換一碗。”
素手仍擱在弦上,身形不動,無限清冷,無限寂寞。
等移月迴轉,燕脂依舊未動。
移月煨了個手爐放到燕脂懷中,柔聲說道:“娘娘,您若是心裡不痛快,奴婢去找兩壇酒如何?”
燕脂一閉眼,清淚順著睫毛滑過,低低說道:“移月,我執意追查如玉的死因,是不是做錯了……”
“娘娘可憐她們?”
“我只是怕……因我之故,害了無辜之人……事情太順利,反而讓我覺得不安。”
移月默了會兒,輕聲說道:“娘娘,您應該相信皇上。祥嬪家勢鼎盛,有父兄撐腰,她若是沒有做,誰都不能冤了她,她必定是做了。皇上不讓娘娘插手,便是不想讓裡面的鬼蜮伎倆汙了娘娘的視聽。事情既然已經水落石出,娘娘心裡便該放下。”
手指從琴絃拂過,流水淙淙,抑鬱之氣卻是不曾稍解。
“你去一趟關雎宮吧。”
延安侯府。
晏宴紫細心的將寧雲殊的狐裘系的更緊,虎目裡滿是脈脈溫情,“你身子不好,出來沾染了寒氣怎麼辦”
寧雲殊微微笑著,“哪裡便有那般嬌氣,整日在屋裡,心裡憋屈。”
“記掛著燕脂?”
“嗯,”她把頭靠在晏宴紫寬闊的肩膀上,“晏哥,皇上的行事越發讓人猜不破了。”
晏宴紫點點頭,“祥嬪一犯事,薛家便跟著垮了,河南道也該換上皇上親信之人了。”
寧雲殊嘆氣,“王守仁這個女兒手腳倒是利索。”
晏宴紫一笑,“恐怕裡面少不了皇上的推波助瀾,若不是他暗許,誰能在他的眼底下做鬼。”
寧雲殊思索著,喃喃說道:“琪嬪、祥嬪、賢妃、端妃……皇上身邊的舊人只剩下一個恬嬪,他到底想要做什麼……若不是知他過往,我會真的相信他是為了燕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