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一窒,半天沒說出話來,差點就要衝上去。口中直覺酸澀,似乎無意中吞了顆苦膽般難受,心想自己來這裡卻是幹什麼,越想越是混亂。狂怒中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其實李宣要這麼做無非是想看自己難受,自己越激動豈不越受制於人。
這一想,卻是如火上撲了盆涼水,片刻間便冷靜了下來。
他低下頭。再抬頭,李宣盯著自己的雙眼閃閃發光,隱含惡意。
慕容天心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上一賭,李宣若真有心報仇,要殺小憶,那此刻拿了自己的命來換人家也未必肯。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如真該死了,王爺不用派人也是救不了,如是不該死,就是加了藥閻王也未必肯收。」
「這麼說你不在乎?」李宣頗覺意外,挑眉道。
「王爺真有打算何必問我,動手就是。」
「我卻不信你真把弟弟的性命當成無物。」
「他為那莊主之位,勾結家奴害我至此,我又何必護他。剛剛雖然手足連心,聽到他有性命之憂,急了一回。可轉念一想,他待我不仁,我又何必有義,王爺替我除奸,其實我該道謝啊。」
李宣狐疑看他半晌。「我該不該信你?」
慕容天微笑。「不該。」
李宣起身,一甩袖,「好你個慕容天,算你狠。」
「恭送王爺。」慕容天大聲道。
◇◆◇
當夜,慕容天卻難入眠了,窗外幾聲蛙鳴,只顯庭院寂寥。起身,也不點燈,披著衣裳就出了門。
想當初,十五歲持劍闖蕩江湖,那時的少年風華,何等的愜意。
大口酒,大塊肉,彈劍而歌。
掃不平,遇知己,快意恩仇。
終於某次遇到李宣之弟。這少年家臣心性殘酷,為搶人女兒居然將她年已古稀的老爺爺活活鞭打至死,搶到人後,還將屋宇一把火燒燬,事後人們才知那一家子六口全捆在房裡,沒一個逃脫的。自己聞之大怒,不多想便夜間造訪,將他一劍穿心。奇的是,明明自己蒙面而做的事,之後還是遭到了追殺。後來才知道,原來對方是王爺,自然手下能人無數,查到自己也不奇怪。
第三次最險,自己已經中了藥再無法動彈,李宣便是此時出現。記得當時李宣一身便裝,見自己恨不能生吞活剝,全沒現在這份儒雅高貴,想來是親弟弟被殺,怒難自遏。激怒之下還報了他的名號,自己才知道居然殺了個大人物。幸得摯友趕來相救,才保得命全。
李宣離開之時,滿心憤恨,兩人也沒料到之後還有相見之日。
再後來,做了莊主,瑣事多了,朋友們漸漸少來往了,滿莊上百號人,吃穿用都要操心,著實是大大的拖累。再往後,莊內生變,誰也想不到,在莊中做了十數載的吳平,居然狼子野心,糾集了一幫有異心的護院家僕,突然起事,殺了自己的繼母,綁了自己的弟弟。自己雖然是武功在身,可單手難敵雙拳,不但被逼跳崖,還不得不服了那散功丹,手無縛雞之力,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虎落平陽被犬欺,只不知道這小王爺怎麼會這麼巧救了自己,他強留了自己在此,卻是什麼目的?
院內柳枝隨風而動,輕鞭般打碎那水中銀月。
慕容天更覺得鬱悶,漸行漸遠。不覺走到一處兩層高的樓閣下,抬眼看到處處都滅了燈,卻有一間屋子閉著窗,燃著燭,紙窗上朦朧光亮。油紙上一個男子的身影,剪影般映在窗格間。高冠寬袖,抬著手臂,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慕容天心道原來是他,原來自己無意中到了李宣的睡處。正要往回走,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那李宣呆立了半晌,居然紋絲不動,若說在發呆,這個姿勢可累人得很。
突然,窗上又現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