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這些人是他壓箱底用來逃命的本錢,無一不是以一當十之輩。一戰損傷這麼多人,不由得他不肉疼。
這日中午好不容易送走張銓,心想呆在府內聽這些人閒話只會更鬱悶,便叫來趙虎帶上幾個親隨,換上便衣,悄悄地從後門溜到街上。
街面上冷冷清清。女真進軍遼陽訊息傳來,有錢的人家攜家帶口,向南逃難至營口,從那裡買船出海,到關內投靠親朋。沒錢的若是附近山中有親戚大都前去避戰火,城內剩下的全是貧苦人家和一些家業都在此地小本經營的商人,懷著一絲遼陽能守住的想法,不肯離去。若大一個遼陽城,街上商鋪關門,行人廖廖,死一般寂靜。
朱由檢四處逛了一圈,興味索然。趙虎等人也失去說笑的興致,默默跟在身後。轉過大街,前面便是校場,一片嘈雜的吵鬧聲伴隨著哭聲從那裡傳來。走到近處一看,校場上搭著帳逢,黑壓壓擠滿了人,大約有三四千人。個個逢頭垢面,塢衣百結,活脫象一群乞丐。這些人便是從遼陽附近逃難來的難民,年輕力壯的穿城而過,繼續向南逃亡,留下的大都是老人婦女和兒童。幾個軍爺搭了張桌子,在登記姓名籍貫。
突然間,人群一陣騷動。一個尖細的聲音大哭道:“各位大爺大哥大嫂可憐見,救救我弟弟吧。”負責秩序的軍士聽得焦躁,撥出腰刀,大喝一聲:“誰在那裡吵鬧。”
人群閃開條通道,一個滿臉黑漆漆的年輕女子披頭散髮跪在地上,懷裡摟著個小男孩,正在哀哀痛哭,一個俾女模樣的正陪在她身邊抹淚。
“這位軍爺,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為難一個婦道人家。”朱由檢走上前去伸手一摸男孩額頭,滾燙,想必是正在發高燒。
“你是何人,居然敢管咱家的事。”軍士滿臉不耐煩地說道。“快快閃開了,不然問你個努匪奸細之罪。”
站在朱由檢身後的趙虎一聽勃然大怒,上前就是兩巴掌。那軍士臉上立刻高高腫起,五個指痕,清晰可見,大聲喊道:“反了,反了。”目光只是朱由檢和趙虎二人身上逡巡,不敢上去撕拚。周圍士兵聽到喊聲,見同伴被打,紛紛撥出腰刀朝這邊奔來。幾個老婦人看到明晃晃的刀光,嚇得腿都軟了,不住唸佛。
趙虎從掏出一個腰牌,四下晃了一下,收回懷中。幾名軍士一見,認得是塊錦衣衛千戶腰牌,慌忙拋了刀,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直呼:“小的有眼無珠,指揮史大人饒命。”明代錦衣衛權力極大,此刻殺了這幾個人就象碾死一隻螞蟻。那幾個士兵在軍營當差多年,豈能不知。
朱由檢拍了拍趙虎臂膀,趙虎知他心意,喝道:“去找副擔架來,將這孩子送到巡按府。另外找幾口大鍋來,燒點薑湯,給大夥驅驅寒氣。”那幾個軍士保住性命,如蒙皇恩大赦,抱頭鼠竄而去。
“奴家謝過指揮史大人。”那女子讓俾女扶了男孩,走到趙虎跟前,盈盈拜了下去。趙虎慌忙搖了搖手,示意她去謝站在傍邊的朱由檢。那女子冰雪聰明,忙朝朱由檢拜了三拜,“奴家多謝公子大恩大德。”淚水在她臉上衝出兩道白痕,露出光潔細嫩的肌膚。
正說話間,兩名軍士抬著擔架轉回。將那男孩小心扶上擔架,一行人剛回到巡按府門口,只聽得“砰”一聲,抬頭望去,東北方向一個傳警煙花飛上天空,三道狼煙高高飄起。女真大軍已經完全渡過太子河,開始進攻奉集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