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轟鳴像巖洞裡的海浪。
我是從你母親那裡拿到地址的,她就像我記憶中一樣優雅,堅持要送我一袋果仁餅乾,對她兒子的小玩伴而言,這是一份再恰當不過的禮物。她很好,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你母親說自從‘滑雪事故’之後她就沒再見過你了,關於這件事,我也很抱歉,我並不知情。
離降落還有二十分鐘,稀疏的雲層裝點著一個蒼白的早晨。
天亮之後我會先去郵局,即使他們在機場把我攔住,也得多花點時間才能找到筆記的下落。請代為保管,如果你更想把它燒掉,我也理解。現在我只希望我能順利踏進郵局,它事實上就在街對面,但街道從未讓我如此恐懼,一個空曠的狩獵場,走過去太漫長,跑起來太可疑。
海關官員翻開斯坦利的護照,掃一眼照片,再看一眼護照的主人,蓋章,揚手讓他過去了。熬過紅眼航班的旅客們慢吞吞地聚集到行李轉盤周圍,像一群圍著糖塊的螞蟻,六塊閃爍的液晶屏歡迎他們蒞臨戴高樂機場,如果需要計程車服務,請到這個或那個門。斯坦利沒有托執行李,一隻手緊抓著單肩提包,徑直走向出口。他租了一輛車,赫茲的櫃檯在航站樓另一邊。別跑,他告訴自己,別跑。
在這封信裡說明自己的去向似乎是愚蠢行為,然而,假如這個包裹無法寄出,那留不留地址都沒什麼區別;假如這個包裹安全到達你手裡,線索就變得非常必要了。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人似乎跟了他一路,斯坦利加快了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人拐了個彎,走向SAS的櫃檯,排到隊伍最後面。他鬆了口氣,終於小跑起來,匆匆取了鑰匙,把提包扔到副駕駛座上,發動了汽車。一輛毫不起眼的灰色雷諾,掛著92省的牌照。
我花了很長時間思考一個合適的落款,一無所獲,後來我意識到這是因為我並不想把包裹封上,這意味著離開客房,穿過空蕩蕩的街道。但無論如何,天已經亮了。
你的。
寫信人並沒有簽上自己的名字,“你的”孤零零地擺在那裡,像曬蔫的花束。斯坦利把車窗降下幾英寸,風灌進來,轟隆作響。早上六點一刻,公路上偶爾有些笨重的冷鏈貨車開過。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裡面只有灰濛濛的柏油路和刺眼的太陽。
三個小時之後他在一個加油站買了礦泉水、煙和打火機,往前開了幾英里,把車停在路肩上。斯坦利把皺巴巴的信紙從衣袋裡取出來,展開,點燃。火舌從右下角捲起,飛快地吞噬著紙和上面的字跡。他踢散灰燼,看著它們被風捲起,吹往布列塔尼的丘陵和曠野。
——
“你把信燒了。”
“心血來潮的決定。”
“換言之,沒有人能為你證實它的存在。”
“我想是沒有。”
律師嘆了口氣,又在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麼。斯坦利捲起袖子,露出佈滿瘀青和針孔的手臂,輕輕揉著腕關節。吉布森重讀了一次剛剛記下的內容,點點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當事人身上。
“你的目的地是哪裡?”
“還能是哪裡?”斯坦利看著自己的掌心,彷彿那是一張不完整的地圖,“聖馬洛。”
☆、11
11。
兩隻海鷗爭搶著一條死魚,像暴躁的拳手一樣繞著對方來回蹦跳,撲扇著翅膀,互相恫嚇。半腐爛的魚內臟散落一地,灰灰黃黃的一灘。一隻海鷗在斯坦利走近的時候逃走了,大膽的那隻用腳蹼踩住魚頭,貪婪地啄食戰利品,絲毫不把人類放在眼內。
愛爾蘭人的旅店藏在窄巷深處,靠近分隔沙灘和內城的灰色石牆。一個邋遢的風琴手靠在牆上抽菸,腳邊開啟的琴盒裡丟著零星幾個硬幣。斯坦利側過身,讓兩個拖著行李箱的遊客先進門,拉桿箱的輪子在磨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