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化作了白骨。紅顏枯骨,果真不過一線之隔。
蕭禹商本想將他的白骨隨身帶著,最後想想,卻還是捨不得他受此奔波之苦,便葬在白果軒那株移植來的桃花下。他知道溫曉的靈魂怕是早已不見了。
溫曉不是尋常的人類,他也明白這白骨困不住那抹靈魂。
自從溫曉去了,他身上一直攜帶的那隻桃木小船就自中間出現了裂紋。
蕭禹商請來眾多名匠,才將它修回原來的模樣。
他從府中翻出那條被他收回的琥珀手鍊,重新將小船系在上頭。
那琥珀上的“萬事遂意”還清晰可見,溫曉卻不再。
他緊緊握著那以前被自己遺忘許久的琥珀鏈,一瞬間,往事全都浮現在眼前。那些似真似假的相處,如今想來,卻都是一點點積累的情意。
他想了很久才明白的感情,卻終究沒有敵過命局的安排。
蕭禹商回來後就一直住在白果軒,看看那棵銀杏,也同那株桃花說說話。
他直到溫曉早已不在這世間了,卻又帶著僥倖想,說不定自己一直說下去,他就能感覺到了。
他才剛二十幾,少年郎的年紀,卻已經靠回憶過活。
那株桃花一年年開得特別好,溫曉卻從來沒有回來。就好像他經歷的現實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的溫曉還是初見時的模樣,他會花叢中探出頭來,把倒在樹下的自己領走。而現實中,卻沒有溫曉這個人。
他多次爛醉在這株桃花下,卻從來沒有那個人探出頭將他帶走,即使是在醉眼朦朧的夢裡也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總是睜著帶著醉意的眼睛,期待著一雙盈盈笑眼。
卻奈何總是落空。
君策和君燁都來看過他幾次,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蕭禹商從來就是一個堅定的人,他看似溫和,實則漠然,能讓他在乎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少到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就願意在太廟發誓,上戰場將自己的命豁出去來換一個得償所願。只是可惜,那個人,他終究沒帶回來。
他在外的名字總是蕭禹商,但實質上,卻是君漠這個名字道盡了他的劫難。
雲瀟曾說,他此生將遇一劫,自縛心魔,不得解脫,便取了漠為名,希望他萬事漠然置之,脫離困局。
誰知此一劫,卻是躲不過的。
如今陳國已滅,東襄強盛,諸事順遂,但他和他身邊的人,又何嘗沒有為此付出代價?
淡薄如此,卻用情至深,無藥可醫。
第二年,蕭禹商也彷彿慢慢看開,不再只窩在白果軒中醉生夢死。他走了很多地方,每次的較為長期的停留卻都只在黎城那片茂盛的桃花林中。
這是養育溫曉的地方。
他每逢桃花盛開時便回到這裡,只為懷念他那與他相遇的那一剎那。
那時他閉著眼,暈暈乎乎,靠在溫曉的肩膀上。他如今想起來,那肩膀是那麼的溫暖,將他從困局中解救出來。
他在這裡呆過花期,便再次啟航,到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身份。
漸漸地,看過了許多不同的風景,見過許多的愛恨情仇,他好像也能將自己從往事中解脫出來,可以平靜地思念那個人。
他出行往往避開所有以往認識的人,但還是不免地遇上一些故人。
他走到大漠邊緣的時候遇到了怎麼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楚鈞。
楚鈞帶著一個車隊,滿滿的箱子馬車將鬆鬆的大漠路壓出一道深深的痕跡。但不久後又會被新來的沙子抹平。
可是人畢竟不是沙路,情感也沒那麼容易填補。
楚鈞看見他,卻沒有當初仇視的目光了。
果然在時間的長流中,無數恨意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