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酒送到了跟前。
一個是師,一個是父,如何選擇,還有疑問麼?
她哭得心智模糊,腦中幾乎不能思考,在旁人的引導下,將鴆酒端到俞懷風面前,托盤裡卻已盛滿了她的淚水。
“傻丫頭,不要哭了。”他替她拭去眼旁的淚,一手端起了盤中瑪瑙樽。
他如雪的衣袂在風中拂過,如最翩然的一抔飛雪,眸底的凝視散在面前人的頭頂,憐惜與慈悲只在摯愛之人的心間綻放。
“不要難過,一杯酒而已。”他語調如常,安慰著她,笑著將瑪瑙樽舉到了唇畔。白皙的手指,淡紅的唇,瑪瑙的色澤貫穿其間,織就一幅炫麗的畫卷……
“師父……”上官那顏聲嘶力竭,嗓音嘶啞,腦中的衝擊快要將她吞噬。
第68章 奪宮之變
不知何時,興慶宮裡瀰漫了肅殺之氣,宮門處、殿簷下、龍池畔已佈下了東宮十率府將士,搭箭張弓,刀劍出鞘,均指向了滿場中那純白的身影。朝臣、妃嬪、皇子、宮人們的心神也都為那聲淒厲的哭喊所牽引,卻也都在惋惜中等待著前朝遺族殞命的一刻。
東宮太子妃——即將隨著望舒登基而榮登皇后之位的少女——上官那顏已在心口的巨大哀痛中陷入崩潰的邊緣,情緒完全失控,在親眼看著至尊至愛之人為了不陷她於絕境而端飲鴆酒,她徹底瘋狂了。
“師父——”飛身撲上前,揚手猛然打翻了他唇邊正飲的斷腸之酒,琥珀色的酒液傾在空中,勾出一記飛虹,從他如雪的衣袂外劃過。上官那顏驚恐萬狀,踉蹌上前緊緊抱著俞懷風,發抖的手摸過他唇畔,生怕他沾染一點的鴆酒。
她眼裡的驚恐未退,深深看進他眼眸裡,死死搖頭,語聲走調:“不能、不能!師父不能喝!絕對不能!”
在所有人震驚的注視下,俞懷風張開手臂抱著上官那顏,低眸將她看進眼底最深處,抬手撫摸著她滿臉的水跡,眉宇間寫滿疼惜,“那顏,人生總要有所割捨,你事事不放手,怎麼能過得開心!”
“師父若不在了,那顏又怎麼可能過得開心?”她仰頭用最熾烈的目光凝視他,流不盡的淚水一路蜿蜒入他的手掌。
滿宮沉寂,只聞這對師徒旁若無人的傾說,千人都成背景,蒼穹下似乎只有他們二人相偎相依。
上官廑閉目仰天嘆息,作為父親,他如何不瞭解女兒的性情,心扉不開則罷,一旦有人走入,便是生死相依,這至情至性的胚子與她母親何其相似!卻想不到,他上官家數代的榮耀走到了盡頭,葬送在他唯一的女兒手中!
不去看望舒的臉色,也能猜到此刻他冷眼旁觀中有幾分怒意幾分期許。勤政樓親擬遺詔的一刻,他就想到過有這一天,只是想不到來得這樣快。望舒不會容忍他的指手劃腳,更不會容忍旁人窺得他的用心。借太子妃與亂黨同流一事,在所有人面前出下難題,不過是一石三鳥的陰謀。
上官廑心中寒至極處,恥辱與不甘反覆啃食著他的內心。這時,卻聽望舒冷靜沉穩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道:“愛妃選擇了保全大司樂,是這樣麼?孤聽說太子妃昨夜留宿仙韶院紫竹居,與令師大司樂共處一室,有這事麼?”
一語傳入眾人耳中,無不震撼。上官那顏眼睛看著俞懷風,他則替她擦淚。
“是。”她清晰應道,卻不理會這一聲應答後眾人的唏噓與竊語。
上官廑身上所有的血液冷卻下去,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宿命。太子望舒勾起唇角,目光陰戾地盯著前方。尚跪在地上的望陌轉頭看著正眼望其師尊的上官那顏,眼裡有不知名的光影在流動。
“孤男寡女夜處一室,太子妃有何解釋麼?”望舒眼瞧二人,嘴邊的一抹笑愈顯殘忍狠戾。
上官那顏眼裡燦然一笑,猶帶淚光,轉身望著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