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一點點冰涼下去。
他不停為她輸送內力,卻始終不見她睜開眼眸。他兩日兩夜不曾閤眼,等待著她的醒轉,等待著她緩緩開啟眼睫,再看他一眼。她卻一直在安靜地沉睡,安靜地可怕。
她肩頭的箭傷,他已做了簡單的處理,然而沒有藥物,沒法讓傷口癒合,她髕骨折斷,無續骨散,無法接骨。時間流逝的越多,她癒合的希望就越少。
他空負一身才學,卻在她生命垂危之時,無計可施!
他冷眼世態萬千,孤身逆旅,從來沒有畏懼過什麼,此刻,他卻定不下自己的心,抵制不了某種懼怕,抓不住他唯一想要挽留的!
他的心已是處處漏洞,不再無懈可擊,不再刀槍不入。彷徨懼意從那一絲絲縫隙向他滲透,逼得他從天端墜落到地獄。
他怕,怕命運弄人,怕真的抓不住她!
漫漫長夜,她是唯一的光華,燃在他靈魂的最底層。這唯一親授的弟子,卻觸及他心澗最深處。是命運的嘲弄也好,是宿命的安排也罷,情動之時,神佛也莫能制。
情自何處起?哪裡說得清楚。
情深深幾許?更是道不明白。
不能愛也愛了,不能說也說了,不能為也為了,一切都已混亂不堪。他並非不能承擔,事已至此,已沒有什麼是他顧忌的了。然而,心中卻不知不覺生出最大的不安。
預感,命運不會這麼眷顧他,不會遂他所願。
垂眸看她了無生氣的容顏,他手指發抖,緊緊抱她在心口,多麼希望,她能醒來,醒來,無論她要什麼,他都給她!無論她劃定怎樣的身份,他都不介意!哪怕,她再叫他一聲“師父”,他也要感謝上蒼!
永遠是師徒,也可以,只要,她不要再離開他!
一輩子裡,有些東西丟得起,有些東西丟不起,有些事情放得下,有些事情放不開。上官那顏,他親自挑選的弟子,他朝夕相處的徒兒,卻是這場生涯裡,唯一舍不下、丟不掉、放不開的命定之人!
一場孽緣,一段情劫,鎖住的是兩個人,沉淪煎熬的是他徘徊在刀鋒的心。
俞懷風探手入袖,取出一段穿有檀珠的紅線,給她繫於頸上。紅線曾被她棄於雪中,檀珠也被她捏碎。那一日,珠砂流過手掌,她是那般的決絕,冷如冰雪。她不知,那一握的流砂,是怎樣從他心頭劃過。
本已走遠的少女,再度迴歸他身邊。那一夜,她又是怎樣的溫柔,和煦溫暖,如三春的旭日,化解他堅守的禁錮。一夕之後,他所守的信念悄然暗換。
他要挽留心底最後的一抹暖意,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給她繫好項中檀珠後,放她睡在簡陋木床上,他俯身凝視許久,才起身走向牢門。天牢大鎖在他手指間發出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響後,應聲落地。走出牢門,回頭再看一眼,腳步有些凝滯,總有離別之感。目光久久縈繞那冰冷木床上躺臥的少女,直到傳來聞聲趕來的獄卒腳步聲,他才收起目光,轉身迎向天牢守衛。
數十名佩刀獄卒嚴陣以待,俞懷風從容步向前方。獄卒們抽刀對敵,同時砍向視他們為無物的來人……
他腳步依然從容,自刀風間走過,只見他衣袂揚起,不見他出手。獄卒們各自出刀,十幾、數十招後,他們驚愕地發覺,囚犯已平步踏過了包圍圈,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
他一步步拾級而上天牢臺階,外面的夜風迎面吹來,溼寒交加。
身後,數十名獄卒手中的刀鋒斷裂,殘刃落了滿地。聲聲慘呼後,他們不約而同地跪向了包圍圈的中心,發覺膝蓋骨陣陣劇痛,再也站不起來。
天牢外,一撥又一撥的侍衛湧來,他依然步履從容地走向自己該走的方向。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他所經之處,成百上千的侍衛髕骨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