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不起,或翻滾地上,哀聲遍宮。
成片的護衛如遭東風吹過的百草,披靡萎頓,無人能阻擋他所去的方向。
他要去的宮殿,不是別處,正是太醫署。
太醫署夜中執勤的官員,似乎未料到深夜竟有宮人之外的人士前來,驚詫之餘,不免上前詢問。
“藥堂在何處?”俞懷風神態漠然地問。
“殿後就是。”執勤官員不由多看他幾眼,試探問道:“閣下是……大司樂?”
俞懷風徑直走上通往殿後的漢白玉地面,除了他要的答覆外,其餘一切都置若罔聞。
帝國宮廷藥庫所在,本應是守備森嚴之地,卻不見多餘的人影。他無暇多想,進入藥堂後,立足片刻,宮廷藥庫龐雜卻有序,不多時,他便分辨出不同型別藥材的歸置格局。片刻不耽擱,他自袖中取出一方寬巾,將所需續骨散等藥物包入巾內。
出太醫署,未見人阻攔。迴天牢,也未有更多的守衛。
心中的不安此刻愈加強烈,他飛速趕回監牢,關押他們師徒二人兩日兩夜的牢房內,只有空蕩蕩一張木床。他木然走過去,以手試探木床上的溫度,卻是寒夜監牢內原本的涼意,似乎上面從未沾過任何人的體溫。
牆角一陣窸窣聲,他猛然揚手,那探頭的獄卒便身不由己跪倒在地。
“人呢?”他問,語調無比幽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命人帶走了……”獄卒膽戰心驚。
天際欲曉,正是日與夜交替時分,天空分外陰沉。東宮殿影重重,見不著一個侍衛,殿前平地開闊,俞懷風走在半明半暗的夜色裡。
四角宮牆上站著四個人影,均身著紅袍,神情睥睨整個儲宮,直到第五個暗影從夜色裡現身,截住了俞懷風去路。
他抬起雙眼望過去,眉梢鎖了寒光。去路上的人影轉過臉來,五官清雋,在天邊躍起的一縷曙光中笑顏微展,“師兄,好久不見。”
俞懷風停了步子。離了十丈之遙,二人互視許久。
“好久不見。”他薄唇微吐,寬袖下的手指間寒意裊繞,天端微光側映下,殊為孤寒。
子夜微抬下頜,笑看對面,“師兄似乎很不樂意見到我?”
“你是來阻我去路?”俞懷風語聲輕微,餘音上揚的語調卻多少含了不容違逆的意味。
“我哪裡阻得了師兄!”子夜側頭瞧了瞧宮牆一角上的人影,低束的髮絲旖旎在身後,夜風裡微揚,“太子殿下等你許久,似乎有話對你說。不過,不包括師兄的那些屬下。”
俞懷風轉開視線,投到子夜身後的東宮正殿,殿前漢白玉高臺上,一人背身而立。他邁步,從子夜身邊走過。
二人的髮絲在交錯的瞬間飄動,均是漆黑如墨,身姿拔塵,風華伯仲之間。
俞懷風在邁上漢白玉臺階之前,右手抬起做了個止步的手勢,宮城四角正欲移動的人影頃刻間停頓。
子夜悠悠望著天邊光陰的流動,周身卻透出無形的壓迫力,籠罩了整個殿前平地。
當俞懷風邁過殿前高臺最後一級臺階時,望陌轉過了身,頭頂束髮金冠耀過一片光芒,頓時蓋過了四周守夜照明的宮燈。他面容沉斂,恭敬地道了聲:“先生,還請恕學生怠慢之罪!”
在仙韶院時,雖是皇子,但在老師面前,他總是恭敬有加,縱是輕浮一時,也未曾在夫子跟前輕慢過。
那時的少年,此時宮變後的勝者,翻覆雖只一瞬間,卻不知沉潛了多少載的計算心腸。
俞懷風目光從他面上拂過,冷淡道:“從來君臣,不論門生。”
望陌扯動嘴角笑了笑,“也罷。”
“那顏的傷勢嚴重,需儘快醫治。”不再拐彎抹角,俞懷風徑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