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所提到的矛盾性。比如那個書櫃,幾乎是自家手工製作、上漆的產物,而上面卻擺滿了古代藝術品與稀有的考古精品,甚至連壁爐架也被利用上了,上面放著一塊十分精美的青銅——絕不是塑膠的——希臘睡神頭像的複製品,還有一對埃及陪葬俑烏沙伯替的塑像。除了牆上掛著的一些飾品外,還有幾幅銅版畫。這幾幅珍貴的畫作都有署名憑證,全都是東方的真跡,另外還有一張十分精緻的埃及草紙畫的高階模擬品。簡陋普通的傢俱與昂貴稀少的精品、寒酸相與極致品位的結合所產生的矛盾,實在讓人費解。我不禁想象:即將面對的會是一位怎樣的病人呢?是隱居在秘密巷子裡的守財奴?還是孤芳自賞、自命清高的學者、哲人?抑或者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怪人?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時,隔壁再一次傳來了憤怒的爭吵聲:“你這是在誹謗我!你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是我把他弄走的!”
“難道不是這樣嗎?”另一人反問道。
“我只是認為由你去查出他的下落更合理,因為這是你的責任。”
“什麼?我的責任?”第一個聲音驚訝地說,“那你呢?你的責任又是什麼呢?如果真的追究起來,我想你的嫌疑最大!”
“不要亂說!”另一人大聲地吼著,“難道你在暗示約翰是被我親手殺死的嗎?”
在這場精彩、激烈的談話過程中,我只能悄悄地站在那兒,吃驚地聽著。後來,我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似的,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雙手捂著耳朵,靜靜地待了一分鐘,接著我的背後傳來了很大的關門聲。
我頓時跳起身來,難為情地轉身——我知道我當時的樣子一定很可笑。我發現門口站著一個身材修長、十分迷人的女孩。她的手正放在門鈕上。見到我則向我恭謹地鞠了一躬。我雖然只是稍稍地一瞥,但卻發現她和周遭的環境非常契合。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頭髮烏黑,象牙白的臉上嵌著兩顆灰黑色的眼珠。她站在那兒,就像特波赫——十七世紀荷蘭巴洛克時期的一位畫家——所描繪的人物畫中的形象,整體的色調是那麼低沉,只有黑、白兩種顏色。雖然她穿著樸拙的舊衣服,但是仍然不乏為一個淑女,而且眉宇間透出一股在逆境中越挫越勇的氣勢。
“很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她不好意思地說。在她說話的時候,我發現她嚴肅的嘴角變得柔和了起來,不禁使我想到自己剛剛被她撞見時的窘態。
“遲到一會兒沒有關係的。”我喃喃地說,事實上我很高興能夠有機會喘口氣;可就在我言不達意時,隔壁房間的爭吵又開始了。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根本就沒有這回事!該死,你為什麼要這樣說,你這是指控我跟人串通!”
伯林漢小姐——我猜想她就是——急匆匆地穿過房間,漲紅著臉。其實也難為她了,就在她快走到房門口時,門突然被撞開了,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衝了出來。
“露絲,快跑,你父親瘋了!”這位男子大叫著,“他真的是徹頭徹尾地瘋了!我拒絕和他進行任何溝通。”
“可是,這次會面並不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啊!”伯林漢小姐冷冷地說。
“你說得沒錯,”對方明顯已經惱羞成怒了,但他繼續辯駁道,“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結果呢,我又有什麼好處呢?我真的是已經盡力了,而且現在我已經無法再為你做什麼了。你可以留步了,我自己出去。再見了。”他硬生生地鞠了一躬後,向我瞥了一眼就快步走出了房間,狠狠地把門關上了。
“實在抱歉,讓你看了笑話,”伯林漢小姐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想你不會被嚇到,是吧?請隨我來,我帶你看一下病人。”說著,伯林漢小姐把那扇門開啟了,帶我走進了隔壁的房間,接著說道,“親愛的父親,你有客人。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