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來的鄂家大奶奶,便是為他能平安回朝撞木鐘來的。
冰兒頗覺好笑。當年自己不過七歲,輾轉賣在鄂容安家做小丫頭,大奶奶雖不算很惡的主子,但對自己也算不上好,差點為兒子鄂津,把自己買到窯子裡。如今十年過去,兩人的格局天翻地轉,倒不知她如今又以何面目來見自己?她是個喜歡好奇的人,當下就道:“既然來了,就是客人,延請進來吧。”換上一件貴氣的玫紅色緙絲平金袍子,挑了副發藍點翠的金累絲鈿子,端坐在公主府正廳的座兒上等候著。
猶記得十年前的鄂家大奶奶,雖然算不上漂亮,面板白白,還是挺清秀的模樣,未曾想不過十年時光,不過四十左右年紀,竟然變得瘦弱憔損,眼角眉頭的面板褶皺著,看上去起碼老五六歲。鄂容安雖然屢被降級叱責,身份還在,大奶奶也是個淑人的誥命,身著紺青色補服,也不肯換便裝,進來就是規規矩矩行了跪叩的大禮,倒叫冰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鄂夫人這樣的大禮,我怎麼敢當?”
大奶奶謙卑地頓了頓首:“公主的品軼視著親王,臣妾自然該行大禮。”抬頭略看了看,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只把頭又低了下去。
冰兒意會,對旁邊人道:“我這裡私下有話對鄂夫人說,你們到外間伺候。”等人都退下去了,才道:“鄂夫人請起吧,我不是講禮數的人,咱們這副樣子,怎麼說話呢?”
鄂大奶奶又磕了一個頭謝恩,方始站起來,卻怎麼也不肯落座,帶著些謙卑且討好的笑容道:“臣妾說句僭越的話,不成想公主都這麼大了!以前……”她驀地停了口,有些難堪的神色,以前自己耍主婦的威風,這會子談起來不是賣交情,倒是自己扇臉了。
不過冰兒倒不是睚眥必報的性格,笑道:“那時候的事情還去說什麼!沒有鄂大人,也沒有我的今天。”她頓了頓,又說:“鄂大人是不是和班第將軍去準噶爾了?如今安好?”
鄂大奶奶忍不住就流下淚來:“皇恩浩蕩,那時候胡家的案子,沒有弄到他革職拿問,如今還留著品軼在身上。只是……只是他雖然是滿人家兒郎,其實從來不懂得用兵佈陣、弓馬騎射,這一走也近半年了,家裡兩個小的又不爭氣……唉,若是能夠回來,哪怕不當總督巡撫,隨便藩司臬臺都好……”
這個木鐘撞得並不高明,冰兒這些年在宮裡,也修習得三分眼界,回想起那時候鄂容安對大奶奶的冷淡,也不是沒有原因。等她絮絮叨叨半日,冰兒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這對於我,是沒有把握的事情,我試一試,好麼?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就是了。”
鄂大奶奶連連點頭:“臣妾已經感激得不得了了!他雖然對我不好,但骨子裡我還是願著他平安就好……”抽抽搭搭又哭了一會兒方始拭了淚,請了跪安,寒暄兩句離開了。
晚間,冰兒把鄂大奶奶來訪的事告訴了英祥,英祥沉吟了一會兒說:“這種事情其實並不少見,不過皇上內尖外圓的性子,一般反倒是近支的人不大敢兜攬這些事情。你覺著鄂休如確實於你有恩,到皇上耳邊多說一句也沒有什麼。不過我看這鄂大奶奶不是靈慧的人,招惹得多了不要惹出是非來。常言道:子孝父心寬,妻賢夫禍少。萬一她自以為得意,到處宣揚與你的‘親厚關係’,日後倒真是為鄂休如、也是為你賈禍的根源。”
冰兒笑道:“幾日不見,名士倒有了些官場風氣。”
英祥便也笑道:“那你是喜歡名士,還是喜歡高官?”
“一個都不喜歡。”冰兒一轉腰肢,靈巧地閃開英祥前來相就的手,斜乜著丟了一絲媚色過去,“光論名士或高官,哪輪得到你?”
“極是。”英祥點頭笑笑,揮手示意寢居內服侍的丫頭們都退出去,才踏上一步,把冰兒逼仄到更衣的屏風邊上,“我不過是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