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席子和下葬的地方了。
冰兒看著空落落的家,心裡卻驀然湧起強烈的憤恨。奕霏被一領薄席裹走了,她心裡空蕩蕩的哪兒都不得著落,望著孩子離開的方向發了半天呆,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說:“作孽啊!這麼乖巧的娃娃!”她轉臉一看,是陳氏,裝模作樣用手帕擦著眼角,見自己的注意力轉過來了,便親暱地撫著冰兒的胳膊道:“也是和孩子的緣分未到,也是這家裡實在太窮了!你這樣的人材,何苦熬這樣的窮日子,弄得連自己孩子都保不住?!”
冰兒冷冷笑道:“那怎麼辦呢?命不好。”
陳氏瞥瞥英祥橫豎不在家,拉著冰兒坐在裡頭堂屋的板凳上,“好心好意”地說:“他能給你啥?女人家嫁人,不就圖個穿衣吃飯?不就圖個兒孫滿堂——這些,他都沒辦法給你!我們這種人家,又不是讀書讀傻了的,難不成還為他從一而終?依我說,早早地另謀個好人家嫁了,不光你自己不受這個罪了,你家英祥也得些銀子,強過這樣受害!……”
冰兒斜著眼睛看著陳氏,悽悽笑道:“誰會要我?”
“有的是人!”陳氏瞧出有戲,不由興奮起來,把板凳拉得離冰兒更近,湊在她旁邊說,“不過我看你是好人材,等閒的人家也配不上你!其實盧三爺老早就看上了你,跟我說了多少次,要買了你當姨奶奶——他們家,不用我告訴你,那是何等的富貴!他們家的丫鬟都是穿金戴銀的,他們家的姨奶奶,比大戶的太太奶奶過得還好!”她拉著冰兒的手,摸著她長了些繭子的掌心,嘖嘖地嘆氣,說:“進門就排丫鬟媽子服侍,養了少爺小姐,都有奶孃保姆照顧,你只管享福便是,再不用操一點心!奕霏沒了也好,你心裡也沒啥牽掛,定神為盧三爺傳宗接代:他如今還沒有兒子,要是你生一個,雖然名分是姨奶奶,豈不是連正經的三奶奶都比下去了?!唉,這麼說著,我都羨慕死你了!”
“哦,原來盧三爺老早就有心了……”
陳氏沒聽出她語氣裡可怖的寒意,自顧自拍大腿拉縴:“所以說,這才叫緣分!可可兒的一眼見了就不能忘,想著法子也要娶你過門!你早早地依了他,豈不省得受如今這些苦——不過前事也不必說它,以後有後福真真不能再怠慢了……”
“我和英祥是有婚書的,他不同意,我也沒奈何。”
“不怕!”陳氏笑道,“只要你同意,我慢慢來勸他,沒有勸不過來的!再說,我勸他也是為他好,我一直頂著,就怕他太犟,惹得盧三爺不高興,弄到號子裡受罪,哪裡又保得了命下來?……”
她在這裡滔滔不絕分析利害,冰兒起身到灶臺間,取了一個雞蛋,對陳氏笑道:“你衷心地為我們兩口子想,真真是個好人!我也不知道怎麼謝你才好!說了那麼久也累了,我臥個雞子兒給你搪搪飢吧?——我也是借花獻佛,這還是你送的雞蛋呢!”
陳氏的話像卡在嗓子眼裡一樣,突然發不出聲兒來了,好一會兒方尷尬笑道:“你跟我這麼客氣幹什麼?我又不餓!”
“沒事,我該當謝你!”
陳氏陪笑道:“不用了,我不大愛吃雞蛋的……”
冰兒冷笑道:“確實呢,這樣的瘟雞蛋,吃了是容易生病呢!大人勉強扛得住,小孩子就受不了。”
陳氏的臉色變得像鬼一樣,忽青忽紅忽白,急急地跳起身,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笑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明白?我……我家裡還有些事,我就先走了。你……你忙吧。”轉身找著門就奪路而出,那雙小腳跑得飛快。
冰兒死死地瞪著她的背影,心裡的憤怒和仇恨生了一重又一重:她想逼迫自己嫁給盧寶潤,用其他什麼法子都還可恕,唯獨用殘害孩子的手段迫自己走投無路而就範,這是絕不能原諒的狠毒用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