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著手杖上前,門是虛掩的。他伸手去推,可是剛觸及又頓下了,他害怕惹她生氣,她現在身體太虛弱,不能動怒。他站住腳,隔門喚她,“蓮燈,我來了。”
蓮燈渾渾噩噩間聽到他的聲音,以為自己在做夢。待略清醒些,才知道是真的,他來了。
“你讓我見一見你,我有些話想和你說。”他近乎哀求地,扒著門上的直欞說,“是我的錯,我來向你賠罪。你還好嗎?我不放心,讓我見見你。”
她略撐起身子,心頭一片慘淡。他終於出現了,可是現在相見還有什麼意義?孩子沒有了,她經歷的痛苦,到這裡算是了結了。就像涅磐之後把心都滌盪了一遍,除了對孩子的惋惜,對他已經感覺不到愛與恨了。她嘆了口氣,“國師請回吧,今後無須再見,再見亦是陌路。”
他的心直往下沉,僵直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她怨他,他知道。不管她的語氣多淡然,他依然堅信她是愛他的。所以一定要見面,見了面可以把話說明白,他活了這麼多年唯一的一次愛情,不能就這樣結束了。
“你 聽我解釋好不好?孩子沒有了我也五內俱焚,可是對我來說現在你才是最要緊的。蓮燈,我是愛你的,即便生死邊緣也沒有動搖過。”他急切道,“那日鬼戰,我受 了很重的傷,行動不便,無法向你道別。我以為我會死,沒想到翠微把我帶回了神宮,可惜內力盡失,後來便一直留在九重塔內修養。我不能出去,時時憂心你,只 能透過翠微探聽外面的訊息。她只告訴我你很好,你有孕,或是受了委屈,全部都瞞著我。我不知道你回了長安,更不知道你來過神宮,否則我就是爬,也會爬出來 見你……蓮燈,我很想你,你讓我進去見一見你,就算要我即刻死,我也無憾了。”
他說到最後聲淚俱下,蓮燈能聽出他嗓音裡的悲傷, 可是木已成舟,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他和她相愛的過程裡,永遠都充滿算計,到最後一刻他依然為不引起定王懷疑,把她獨自留下,讓另一位國師李代桃僵糊弄 她。她的滿腔愛意錯付了他人,他就不會擔心,不會難過嗎?既然自己受了重傷不能行動,為什麼不讓靈臺郎們來接她?分明是因為他的私慾,記掛著《渡亡經》! 她難道沒有吃夠苦,還要繼續選擇相信他嗎?她不想這樣下去了,她肩上的擔子好不容易卸下,再也擔負不起來了。他的生與死,從今以後和她再無關係。她需要新 的生活,把一切的不幸通通放下,要像以前一樣,活得兩袖清風。
他苦苦哀求,她不為所動。經過先前一輪疼痛碾壓,精神大大不濟了, 乏累得厲害。她不願再聽他說那些,側過身道:“你這一番話把誤會都解開了,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我也不怨怪你。可是造成的傷害難以平復,我忘不了,也無法若 無其事與你相處。你的話說完了嗎?說完就走吧,我累得很,敷衍不動你了。”
他心裡恐慌起來,為什麼聽不出她的語調有起伏?這樣淡淡的卻可以傷人至深。他極力堅持著,心上還是被劃了道口子,逐漸血肉模糊。
這樣不行,隔窗說話見不到人,她漸漸就真的放下了。他壯起膽推那門,“我進來了,無論如何,讓我看看你。”
她知道拒絕也沒用,他實在要見就見吧。這應該是最後的要求了,見過之後兩兩放下,再沒有別的執念了。
她不說話,他心裡終究存著希望。邁進去,見她背對外躺著,那個身形是他熟悉的,還有烏濃的發,玲瓏的耳廓。他艱難地走過去,在她榻前蹲踞下來,“蓮燈……”
她轉過身,疏離的一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不帶任何感情,“你還待如何?”
他愣住了,明明有很多話,見了她卻又無從說起。他只覺得愧疚,自己已經無顏面對她了。她的臉色白得嚇人,都是他害的。他把額頭抵在她的肩上,哽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