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對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錯。你罵我吧,打我吧!我情願你恨我,不要這樣不理我。”
她微微眯起眼看他,他的模樣狼狽。在她記憶裡,他總是光鮮亮麗無可挑剔的,現在披散著頭髮弄得滿身泥,若換了以前她會心疼死,眼下卻連半點不捨都沒有了。他對她來說就像陌生人,不論他怎樣千呼萬喚,她的情緒都是平靜的,掀不起半點波瀾。
她微微往後讓了讓,“你別這樣,莫忘了你的驕傲,不要在我面前低聲下氣,沒有必要。你堅持要見,我起不來身,阻止不了你。既然見過了,那就快走吧!你在我面前,時時提醒我遭受過怎樣的屈辱,叫我愈發的生不如死。”
他 說不,固執地找到她的手,讓她撫摸他的臉,顫聲道:“蓮燈,你是我娘子啊,世上哪有娘子要休掉郎君的!我做錯了事,你要打要殺,我沒有一句怨言,只是不能 不要我。我對你的感情,自己也無法描述,但我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我原想等身體恢復些就來接你的,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你看我,我如今這樣,我也恨我自 己。”他忽然揚起她的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像孩子一樣失聲哽咽,“我現在簡直生不如死,我知道你對我失望透了,才會想以此表明心志。我以前確實 太自以為是,仗著你愛我胡作非為,現在後悔莫及。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孩子沒了不要緊,我們可以再生。你想回敦煌,養好身子我們馬上動身。我不要當什麼 國師了,把位置還給人家,我們回鳴沙山。即便只有三年,也讓我伴你三年,好不好?”
她厭惡地別開臉,“那麼三年後呢?你死了,我 又是孤身一人,又要天天傷心落淚。難道你還沒看明白,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只意味著痛苦,我已經倦了,不想再糾纏了。”她指著門外說,“你走,現在就走。我不 想看見你,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同我談感情……”她狠下心一哂,“你也配!”
他怔在那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既尷尬又羞愧。
是 啊,他是沒有未來的人,《渡亡經》找不到,他只有死路一條。就算能夠找到,如果師父存了私心,他似乎也不會有復活的希望。一個將死之人乞求愛情,不是他伴 著她,分明是在消耗她的青春,她不願意,也是人之常情。但為什麼要在將死前遇到她呢?他有時靜下來回望一生,他對天下人仁慈,他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 事,卻唯獨對她殘忍。為了取那半部經書,他險些害了她的性命,又為另半部經,把她一個人扔在十萬大軍裡,利用她穩住定王,套定王的話。他想不通自己那時是 怎麼考慮的,她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他那樣肆意地欺凌她。現在好了,到了償還的時候,感情不夠填補,只有賠上他的尊嚴和性命了。
他病入膏肓,無法抽身,唯有繼續央求她,“不管你怎麼罵我,陰險狡詐也好,厚顏無恥也好,我都不會和你分開。”
她豁然支起身來,“你還想怎麼樣?孩子沒了,你我已經兩清了。你和你那師父一樣,兩個都是老妖怪!我厭煩死你,不想再看見你。你若不依不饒,我明日就走,天涯海角,不會讓你知道行蹤,你不信只管試!”
她的話裡再也找不到一分一毫的留戀了,他被她喝得噤住了,發現無論是眼淚還是耳光,都已經挽回不了她的心。他不信,緊緊抓著她的手,驅身吻她,“蓮燈,你再也不愛我了嗎?”
他的嘴唇碰到她的臉頰,她覺得噁心,奮力一推,把他推得跌倒在地。原來他真的功力全無,已經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她有些心酸,但態度毫不鬆動,狠狠叱了聲滾,“回你的太上神宮去!有生之年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別怪我刀劍無眼。”
他癱坐在那裡說不出話,感覺衣下的皮肉無一處不在抽搐,連站都無法站起來。其實不恨比恨更可怕。如果有恨,至少證明她對他還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