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現在是不願,也不敢。忍尤負詬,都由諸兒一人在外支撐著。同兒次年改元,我依然滯留在齊國。
強求的幸福,要揹負太多的不幸。我只知道我的桐月宮裡,諸兒離去,既是白日漫漫;諸兒回來,又是春宵苦短。至於宮門外發生了什麼,我已經力所不及,也無心過問。
直到有一天果兒對我說:“大公主回來了。”
我慵懶地篦著發稍,問道:“半夏又回來幹什麼?如今她萬萬人之上,這是要衣錦還鄉嗎?可惜君父薨了,有誰來看?”語畢,又覺得自己幼齒,明明不是真的討厭半夏,就這張嘴,始終不肯饒人。我心說,好在半夏過得不壞,還經得起我這些酸話。
果兒彎腰貼近我,小聲道:“衛國宗室公子內亂,國君被趕下臺,立了他的庶兄姬黔牟。大公主和衛侯是逃回來避禍的。同行的還有大公主的庶子姬頑。”我心一震,果兒又道:“主上在偏殿給大公主洗塵,差人來問,公主姐妹多年未見,要不要去見見?”
我半天才從半夏的境遇裡緩過來,輕嘆一聲:“那就見吧。”
我順手將披散的長髮綰起,隨意選了支桃木釵子。果兒為我捧來赴宴的禮服,我道:“不用了,只是姐妹相見,不必這麼隆重。”宮裡能和我媲美的,只有半夏,以前去見她,總是盛裝,生怕有半點落了下風。
如今,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駐足殿外,見諸兒位於正坐。左側坐著一名辨不清年紀的華貴婦人,披羅帶翠,遍插珠玉。我細端詳,正是半夏。見她行止妖嬈,又談笑風生,這一臉的神采飛揚,若說已經失勢,還真是讓人無法相信。
右側王姬,與初見時的尊榮不同,脫下那身金燦燦的行頭,也就只是一個凡間女子。真正美麗的女人是無需憑藉外物的,她的自信由內而外,任何珠寶都會在她面前失色,就好像半夏。王姬的美,猶如飄萍,太輕,在這亂世裡,隨時都會被風吹雨打去。
王姬的手始終護著小腹,已經微微隆起。我緊了緊兩側拳頭,暗暗告誡自己:諸兒是國君,必須要有自己的子嗣。
我把視線轉向半夏,半夏身邊兩名俊俏的男子,小一些的是國君姬朔,另一個就是姬頑吧。姬頑雖是半夏庶子,但年紀應該長她一些。
“怎麼立在這裡,不進去嗎?”身後響起小白的聲音。
我回身,笑道:“不進去了,我和半夏素來不和,也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她已落魄至此,我又何必進去再給她難堪?”我嘴上雖這樣說,心裡卻想,以半夏的驕傲,並不需要我的同情。我若以如此隨意的著裝入席,反而輕蔑了她。
又或者,是我自己不願意見到王姬吧。
小白輕挑嘴角,從袖袋裡掏出一個信囊,道:“你的書信,今天早上魯國送來的,一散朝就叫大哥扔到枯井裡了。”
我接過,開啟一看,是同兒親筆,命我返魯:
……國有三恥:先君雖已成服,惡名在口,一恥也;君夫人留齊未歸,引人議論,二恥也;齊為仇國,不敢伐,三恥也。……
措辭如此激烈,想來同兒有母如是,在魯國的王位也不好坐。
“還有被大哥擲在水裡的,我撈不上來。”小白皮皮地說著,眼神卻很認真。“你不進去,我先進去了。……桃華,你可以躲在桐月宮裡不出來,難道真要大哥在外面替你頂一輩子。你還是回去吧,對誰都好……”小白邊走邊說,頭也不回,留下我一個人,呆呆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