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一著急,就直接伸手抓住一念的手腕,喚了聲“師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剛剛醒來的沙啞,像根小羽毛,輕輕地撩過一念的心頭,又麻又癢。
一念回頭,臉上是像往常那般溫和的笑意,“怎麼了,師弟?”
“唔,”梁澄眼珠轉了轉,想到一念之前眼睛裡閃過的紅芒,於是抬頭看向一念,擔憂道:“師兄,你說事後要告訴我眼睛的事……”
一念面不改色,回身道:“此事說來話長,與我所修煉的功法有關。”
他的眼神有些飄遠,似在回想著什麼,梁澄靜靜地坐在木桶裡,等著一念開口。
“你可知血羅漢是如何叛出佛門的?”
梁澄搖頭,“那時我還小,養在深宮,對武林之事,並不很清楚。”
一念笑道:“對啊,血羅漢被除那一年,你才五歲吧,可能還梳著兩個包包頭。”
梁澄微窘,忙回嘴道:“師兄沒剃度前,難道就沒梳過嗎?”
一念淡淡一笑,並不回答這個問題,他倒是真沒梳過垂髫總髮,修漱心在他能夠走路之後,就讓侍女為他束髮戴冠,時時提醒他,他是大齊皇室唯一的血脈,註定此生不得歡愉偷閒,必得兢兢業業,夙興夜寐,以圖復位。
這些他自然不會告訴梁澄,於是轉而道:“血羅漢是世人給他的名號,他原先法號無妄,乃家師師兄,世人皆知無渡禪師師承虛雲大師,皆是禪宗高手,但其實禪宗流傳至今,流派眾多,我派歷來隱秘,不曾有何名號,亦不曾宣揚於世,歷來坐鎮各朝國寺,皆因我門各代傳人手掌地如來佛心印,守衛一部佛門禁法,九轉摩羅心訣。”
“我門各代僅收兩名弟子,上一代便是家師無渡與血羅漢無妄,師祖虛雲臨終前,傳佛心印於家師,無妄自覺武功佛法高於家師,不服師祖安排,一怒之下,偷走九轉摩羅心訣,暗中修煉。”
“九轉摩羅心訣雖為佛門禁法,實乃禪宗上上乘功法,為地如來所悟,威力巨大,傳言一旦練成此法,天下間再無敵手。”
梁澄隨著一念的敘述,心裡不由一緊,他想到師兄那一身與年紀不符的高深功力,雖然他對師兄到底躋身哪一高手水平不甚清楚,但是師兄輕輕鬆鬆就能以氣御物,想來已是一流高手頂尖,距離宗師境界不遠。
而一念身上的暗傷,是不是就是修煉九轉摩羅心訣的代價?
似乎是猜到梁澄的猜測,一念繼續道:“佛曰,‘十方無量阿僧祗世界中作魔王者,多是住不可思議解脫菩薩,以方便力故,教化眾生,現作魔王。’此言正是九轉摩羅心訣之機要,若要得大自在解脫,唯有佛魔皆不著,既是成佛,亦能入魔。”
“因而,此功會令修煉者心魔叢生,生無限魔障迷其心智,唯有心性彌堅者,歷經九重,除心魔,破迷障,方能破而後立,從魔化佛。”
“虛雲師祖一開始便看出無妄爭性太烈,心思不純,因此將我門佛心印傳於家師,他這般心性,練起九轉摩羅,自然心魔鬥生,最終走火入魔,弒殺成性,為禍武林,一雙黑眸,亦是化作紅瞳……”
“師兄……”梁澄忍不住小聲喚道,緊緊地握住一念的手掌。
一念安撫一笑,道:“當年有傳言稱家師此生不收衣缽傳人,實則有誤,家師不忍無妄這般悲劇再次出現,這才決定一生只收一名親傳弟子。”
“血羅漢肆虐武林,無人能敵,後來僧錄司聯合武林各派,多次圍剿,終於將其斬下,家師亦是其中一人,九歲那年,無妄有次負傷,自覺性命危矣,將我擄走,在我體內種下九轉摩羅魔心,對家師說,你要除魔,我便讓你此生唯一的弟子墮入魔道。”
“以我的資質,一旦入魔,絕無可解,血羅漢就是要看著家師親手毀掉我派衣缽傳人,斷了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