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是很正常的。
這一點屠飛完全理解,雖然改革開放已有不少年了,國營企業一直加大改制步伐,不過以前的方式基本是承包經營,或合資經營。直到去年國家才修改憲法,將國營企業改成國有企業,表面看是明確國營企業所有權,客觀上確是為私有化提供理論依據。因為國營企業的產權歸全民所有,委託政府管理,政府無權出售,改成國有企業後,產權就歸屬政府所有,可以委託私人經營,或直接出售給私人。可以說私有化的程序從去年才開始,目前真正被私有化的企業還很少見,工人當然會對前途感覺渺茫和不安,要知道“老闆”這個詞過去幾十年就等同於剝削,是站人民對立面的。
這時一位戴眼鏡的青年人騎車進入廠大門,來到辦公樓下面,工人們看到他都圍了上去,熱情的叫他“徐科長”。有人大聲問道:“徐科長,這廠子真的賣給私人老闆了嗎?”徐科長道:“蔡廠長是這麼對我說的,應該不會假吧,我也是昨天才接到回廠裡的通知,具體不清楚。”那人又問道:“那我們還算不算國家正式職工?以後是不是私人老闆想開除我們就可以開除我們?”徐科長笑了笑,道:“以後就沒什麼正式職工了,都是合同工,這也不光是咱們廠,其它廠遲早也要改制,不過不管工廠屬於國家還是私人,工人都必不可少,大家只要努力工作,都一樣的。再說私人老闆花錢買走工廠,肯定會認真經營,至少不會讓大家沒活幹,工廠有了效益,大家也不會只拿那一點點生活費度日了。”
另一箇中年工人皺眉道:“話是這麼說,不過要是那私人老闆也經營不好廠子,他拍拍屁股走了,我們找誰要工資去?那可就連過日子的生活費都沒了。”徐科長微笑道:“相信不會的,既然人家敢買這廠子,肯定有把握讓廠子賺錢。”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工道:“徐科長,我怎麼聽你都幫私人老闆說話啊?你不會是被人家收買了吧?”徐科長失笑道:“我徐銳峰是這樣的人嗎?再說我今天是來辭職的。”眾人聽說他要辭職,忙問究竟,對他剛才寬慰眾人的話顯然也不怎麼相信了。徐銳峰見狀解釋道:“大家不要誤會,我辭職不是不看好廠子的未來,只是自己想出去闖闖。何況私人老闆買走工廠後,銷售肯定派自己人管,我這銷售科長留下來已經沒意思了。”眾人這才釋然。
八點半剛過,王振軍的車子駛入藥廠,後面還有一卡車仍然穿著軍裝的退伍軍人。見王振軍與藥廠的蔡廠長下車,工人們都退到兩旁,他們雖然沒見過王振軍,但看軍裝和車子就知道這人是軍分割槽來的司令員。
蔡廠長大概是因為即將調回後勤部任職,心情看起來不錯,笑著和工人們打招呼,看到屠飛也其中,忙走上前道:“啊呀,屠老闆人已經到了啊,到了多久了?”屠飛與他握了握手,道:“我也是剛到。”蔡廠長抱歉了一番後,將徐銳峰等幾個藥廠幹部喊了過來,給他們介紹屠飛就是買走藥廠的老闆,又將那些幹部一一介紹給屠飛認識。
幹部們看向屠飛的目光中都充滿了詫異與驚奇,徐銳峰開始有點尷尬,不過很快就恢復自然了。待蔡廠長與其他藥廠幹部陪著屠飛與王振軍進入辦公樓,工人們頓時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都對如此一箇中學生似的少年買走藥廠感覺不可思議,也不免對工廠的未來以及他們自己的前途感不安。
來到位於三樓的廠長辦公室,屠飛先與幹部們客氣了幾句,然後逐一問了他們工廠現狀。談了一個多小時後,他拿出一張支票交給財務科長,道:“先把這十萬劃到藥廠賬上,工人們只拿一百八生活費已經半年了,這可不行,以後基本工資暫時定四百,下午就把這個月的工資先發了。”全廠一共兩百多人,支票上的十萬發了工資也就剩下不多了,不過這已經是服務公司賬上能拿出來的全部資金,如果嚴柯不能幫他貸到款,兩邊的日子都會非常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