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救國難為名,師出堂皇。梁軍午後雖敗,損兵三萬,但此刻仍擁絕對優勢的兵力。不過我方此戰盡出輕騎精銳,兵強馬壯,戰時可縱橫馳騁,機動迂迴,絕對比他那四萬步兵戰鬥力強得多。更何況……”侯須陀言至此,突地眸光一轉看向對岸,笑得高深,“侯爺謀算過人。梁軍自傍晚擺陣到現在,將士們又累又餓,而我方將士吃飽喝足,養足了精神,精力之銳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無顏勾了勾唇角,目光卻依然冷冷,不語。
夜風拂拂,雨後的清新飄蕩空中,清涼的感覺猶在。
漢水水位漸低,樊天駕馬探足入水,淺淺不過馬踝。如此推及,就算漢水中央水位再深也不過馬腿一半的高度。
樊天扭頭看無顏。
無顏頷首,薄唇緊抿,手臂輕揚正待揮手下令全軍前進的剎那,眸光卻忽地一滯,手指一僵,隨後垂落。
我心中疑惑,忙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夜霧朦朧,夾帶火把騰出的煙雲,漢水對岸的情景模糊一片,並不能讓人看得清晰。雖如此,但那城牆落閘、鐵鎖浮橋架上護城河的嘎然刺耳聲響迴盪在已然靜寂的夜空下時,依然別樣地震撼人心。
聲響過後,對岸是一陣翻天的鬧騰。
我驚訝,忍不住問:“湑君到底要做什麼?撤軍麼?”
無顏眸色一凜,擰眉,朝樊天道:“先行去探,看看何事?”
樊天得令輕騎過河,水花濺灑,黑騎賓士迅如閃電。未到片刻他又回來,顧不得滿身水氣,忙稟道:“西陵城中百姓推車送食,出城犒勞梁軍。”
侯須陀色變,勒緊馬韁一陣大罵:“湑君小兒!知道侯爺但戰從不傷無辜百姓,他居然在這關口放出這麼多百姓來,所存何心?”
無顏不語,臉色鐵青,寒得嚇人。
我抓緊了韁繩,心中一陣突突快跳。
樊天垂首請示:“侯爺,該如何?”
無顏並未思索,揚了眉,橫眸涼聲,一字一句:“過、河。”
“無顏?”我驚訝。
他苦笑搖頭,鳳眸飛揚,看著遠方自兩側迅疾靠近西陵城外梁軍、猶如飛動火蛇般的紅煙,道:“來不及了。子時已到,白朗和蒙牧勢必行動,若不速進,白蒙二人孤軍入敵陣,定不能全身而退。我若遲疑不動,湑君其勢必強,到時縱使不兵敗,相峙西陵卻也不會再有今日的機遇,何弊之承?”
樊天與侯須陀俱稱“是”。
我心知此戰今夜必打,但心思念及長遠,卻還是忍不住勸:“若傷百姓,南梁就算收入齊國麾下,子民心也不歸。”
無顏沉默。
正在此時,對岸卻倏然傳來了兩軍對陣的戰鼓聲,廝殺氣氛陡然劇作,器具搏鬥聲,呼喝叫喊聲,聲聲扣動心絃。梁軍兩翼驟亂,遠遠望去,已有血氣漫揚灑天。
侯須陀開口:“侯爺,怕是白蒙兩將軍已然開戰?”
無顏眸光一定,此時再無猶豫,絕然揚手揮下。旌旗剎那如雲飛揚,將士齊齊彎刀出鞘,揮鞭而下,駿馬鐵蹄輾碎漢水,一路奔襲勇猛闖西陵。
我吸了一口氣,揮下馬鞭,隨著無顏衝在最前方。
靠近西陵城下,梁軍倏然整齊後退,不顧嘴裡依然嚼著的飯菜,拉弓滿弦,剎那漫天冷箭飛如蝗影,緊密似如密不透風的網,纏繞人身時,帶著誓死奪命的兇悍和狠勁。我急急揮劍擋下近身箭鏃,卻沒想待衝上岸邊時,迎面而敵、擋在最前方的竟不是身著鎧甲計程車卒,而是手無寸鐵、面色驚惶、身形羸弱無所依的西陵城百姓。
我驚呆,望著百姓們那一雙雙駭然膽怯的眼睛,望著他們蒼白無血的面色,劍柄握在手中,手指顫微著,再也殺不下去。
非我一人,諸軍皆怔,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