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須陀暴跳如雷,喝道:“湑君!喪心病狂!”
軍中騎士突有聲聲慘叫,回眸望去,卻見我軍騎士在一時震驚下已有數人同中冷箭。諸人臉色頓寒。百姓們仰頭看著,目色更加慌亂,腳步下移逐漸往後退時,卻不知有何人在其中大喊:“齊賊欲滅我家國,水淹我父夫兄弟,今夜不殺之,何日才可報仇?”
百姓聞之陡然精神振,面孔突地因徹骨怨恨而猙獰萬分,人人咬緊了牙,彎腰撿起掉落滿地的箭鏃,一人帶頭,隨後千萬人便不要命地發狠衝上來。
騎士們齊齊扭頭看向無顏。
月色下,銀甲將軍俊美如神。無顏嘆氣,輕聲:“殺!”
他是軍中人人敬畏的英雄神祗,一字雖輕威懾力卻不遜驚天雷霆,一令既下諸人根本未及思考手下已然行動,利劍劃下,彎刀砍過,根本沒有任何作戰經驗的百姓又怎敵齊國豫侯手下精銳騎士玄甲軍?眨眼間犀利的鋒刃處萬千頭顱離身,單薄的衣裳下胸膛乍碎,腥氣沖鼻,滾燙的血液濺滿夜空,為春下涼夜徹底冰寒之前添上最後一絲溫度。
將士們揚手擦乾臉上的血跡,抬了眸,勒緊馬韁,望向排排而倒的百姓身後,那些心肺早已懼裂、害怕和羞憤滿滿寫在臉上的梁軍。梁軍號角聲響,弓箭手提弓又彎弦,又一輪箭鏃密密射來。
樊天望向無顏,無顏點頭。
樊天拍馬衝上前,揮舞彎刀,率先殺向梁軍,口中喊道:“兄弟們,今夜殺敵破城,誓要踏平他整座西陵!”
身後諸人大喝,吶喊聲中,騎士奔騰如煙揚,潮滾散開,瞬間蔓延整個戰場。
廝殺聲烈。
西陵城西有高聳山丘。山丘下圍聚紅色鎧甲的騎士千餘人,不管此刻戰場酣戰是怎樣地如火如荼,唯有他們,卻能依然如石般屹立那裡,靜默不動。山丘上有白衣飄動,溫雅淡逸,映著那一方獨自清朗的夜空,如同仙人墜入塵世的乾淨明媚。
我看了一下,隨即瞥開眼光。
無顏凝眸看著那個方向,許久,他突地目色一狠,俊面如霜,絕然撥轉籠轡,竟單身匹馬朝山丘衝了過去。銀色忽閃如白練,我只覺眼前一花,還未反應過來時,那抹白練已然如游龍般飄忽在紅甲騎軍中,龍飛矯健,上下騰躍,所行處,利劍劃開一道血路,血氣揚灑,殷紅如梅開,一朵一朵肆意沾上那雪色的麾衣,綻放妖嬈。
以一人之力敵千人?我暗叫不好,因心中緊張而臉色倏然煞白,雙腿蹬了馬鐙,馬行如飛我卻還是嫌慢,於是索性提氣點足,取下背上彎弓,拈取五隻羽箭,身在半空中時,便舉弓朝圍在銀甲白袍的周圍射了過去。
五聲悶哼,五人身倒。
千人騎士的隊伍有一半的目光向我瞅來。
我頓足高處,再次拉弓,滿弦,八隻羽箭鳴響風嘯,直入敵人的鎧甲,穿透胸膛,血液暗流。
一半騎士自圍攻無顏的圈子掉轉回頭,朝我的方向奔來。
“公主!”樊天領著數十騎士旋風般經過我所停的高處,嘴裡嚷嚷道,“這些廢物交給我,您去幫侯爺!”
我不答,只松指放開最後一弦,抬手揹回彎弓,落至坐騎,揚鞭衝去無顏身側。
火把耀天,光亮如晝。躍動的紅芒下,無顏面色堅毅狠絕,寶劍吟嘯生風、嗜血洗刃,寒芒揮灑處,哀嚎慘叫聲中自有不絕的命散魂殤。
隨手撂倒幾個騎士後,我馳馬靠近山丘,抬眸望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龐。
雖靠近,但我與湑君之間仍隔數百騎兵,他垂眸,清雅的面容上有笑意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