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還不睡?”
他一開口便有濃濃的酒氣自脖頸邊散開,我擰了眉,側眸瞅著他,不悅:“你喝酒了?”
無顏一笑點頭,酒後笑顏愈發魅惑迷人:“還喝了很多。原以為名動天下的英蒙子是翩翩仙人,今日一見卻料不到他原是個酒仙!拉人喝起酒來不醉不罷休,瘋癲至狂,真不知道伏君和晉穆以前是怎麼伺候他們這個師父的。”
我微微一笑,晃晃手中的玉筆,揣測:“說不定那兩人也是小酒鬼。”
“小酒鬼?天下敢如此呼桃花公子和穆侯的唯你夷光一人爾!”無顏大笑,言詞放誕可見醉意不淺。平白被他嬉鬧了一陣,而後我狠心,終是將那醉意醺醺的人推進裡閣沐浴去了。
半個時辰後他回來,一襲單薄的明紫睡袍隨意裹在身上,銀髮溼溼低垂,露在衣襟外的肌膚微微泛紅,似是酒意還未褪去。
可是一望他明澈朗朗的眼眸卻又覺得他神思已清明,我好笑地看著他,直到那張俊臉被我盯著有幾絲難得的不自在了,我這才輕輕一咳嗽,移開目光,道:“今日送來的奏摺我都幫你看過了,幾份重要的放在右側,有待豫侯批下。”
他沉默了一會,走來隨手翻了翻,而後拉我起身,道:“你先去睡。我看完這些奏摺就來。”
我看看他,給他倒了杯醒酒的涼茶,輕聲道:“我不困,我陪你。”
他坐下去,先是狠狠揉了一下額角,隨即挑筆蘸墨,劍眉一挑,臉色冷淡,言詞微微有些不耐煩:“說了你先去睡!”
我怔然,望了他一會,低聲說了一句“那好”,正待轉身要走時,他卻又拉住我。我側首,垂眸望著他今夜不太尋常的神色,心中雖疑卻又不知何所疑。
“對不起。”他抱住我坐在他身上,頭低下來,臉上神色是我從未見過的苦惱和懊悔。
我伸手捋過垂在他胸前溼溼的銀髮,問:“你怎麼了?英蒙子不答應你的請求?”
“不是,他答應了。”他搖搖頭,說話時,酒氣依然淡淡飄浮在我與他的鼻息間。我抬手摸了摸不知何故他要閉起來的眼睛,輕輕吻了吻他的唇,柔聲道:“累了麼?我們先休息可好?”
他卻不動,只越來越緊地抱住我,臉埋在我的頸邊,囈語般模糊道:“夷光,若有一日我說不要你陪了,那定是假話,不是我心裡所想。你要記得等我,站在原地就好,我一定會回來找你。記住了。”
一句話讓我莫名,我愣住,揉撫著他後背的手停下來,指尖冰涼。一如心中此刻的溫度。
他今夜是真的醉了,而所謂醉後吐真言,他現在和我說的,是醉話,也是真話。
耳畔他在輕輕嘆息,隨後那雙手臂便猛地搖晃起我來,不住地問:“記住了?記住了?”
我忍住心酸,告訴他:“嗯,記住了。”
他的手掌極盡溫柔地撫摸在我的背上,上下摩娑著,緩緩,輕輕,好似要透過這般的動作來讓我心安。“抱緊我。”他在命令,口吻強硬沒有絲毫商榷的餘地。
我繞了胳膊,聽話地抱住他,臉龐靠在他衣襟前,貪戀般聞著他身上那股濃郁入鼻的琥珀香氣,而後嘴角忍不住一彎,輕輕地在他懷中笑開。
此刻還能這般相伴,真的不賴。
倏而他的手又移到我的髮間,按著我的臉頰緊緊貼上了他的胸膛。傾耳,正聽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響得有力而又堅定。
他沒再說話。
而我也逐漸心安。
那一夜,他醉了,我醒著,我們便這般抱著坐了整整一夜。我在他懷裡笑了一會,又好像也哭了一會,而後便不哭又不笑,神思麻木著,不知想著什麼。他似乎悄悄嘆息了幾聲,只知道手臂用力不斷將我嵌入他的身體裡,而後便眯著眼,鼻息漸漸沉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