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鹽巴?&rdo;朱德顯得很驚奇,&ldo;怎麼那麼黑呀?&rdo;
&ldo;我們幹人連這個還沒得吃咧!&rdo;
青年隨後說,這裡鹽分三種:有錢人家吃白色的,中等人家吃褐色的,幹人能吃上點黑 鹽巴就不錯了。聽到這裡,朱德又問:
&ldo;為啥子要拴條繩子掛在那裡?&rdo;
&ldo;我們怕吃完哪!&rdo;那個青年說,&ldo;我們只在做菜時候蘸一蘸就趕快拿出來了。&rdo;
朱德沉重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
&ldo;怪不得貴州的窮漢自稱幹人,真是被剝削得乾乾淨淨,啥子也沒有了。&rdo;
他感情沉重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筆記本,拔出一支鉛筆,將這些難忘的情景記錄下來。 隨後又問那個青年:
&ldo;你是靠種自己的土地,還是給人家幫工?&rdo;
&ldo;我哪裡有自己的地喲!&rdo;他苦笑說,&ldo;阿爸種了幾畝租地,我是在山下給紳糧家幫 工。&rdo;他們這裡把地主叫做&ldo;紳糧&rdo;。
朱德問他一年能掙多少工錢,他嘆了口氣,伸出三個指頭,說:
&ldo;我給他家幹了五年活,總共給了我三千個銅板。&rdo;&ldo;三千個銅板?&rdo;朱德在心裡盤算 了一陣,吃驚地說,&ldo;那才合二十七塊多錢嘛!五五二十五,一年才合五塊錢!&rdo;
青年只有咧著嘴苦笑。
朱德看見他這副苦笑,不知怎地,比看見他的哭還要難受。他的鉛筆哆哆嗦嗦地在小本 上寫下幾行筆記。
鍋裡的水已經開了。青年用他家的粗碗舀了幾碗開水,恭恭敬敬地端到每個人面前。小 崔解開乾糧袋嘩嘩啦啦倒出了一碗炒黃豆。朱德給青年抓了一大把,然後一邊吃,一邊喝著 開水。隨後又問起他家裡的情況,才知他的阿媽死了不久,現在就剩下他父子三個,他的弟 弟出去砍柴去了。
正談話間,只聽床上的老人哼了一聲,翻了一個身,秧被滾落下來,接著把軍毯也推開 了。朱德一看,被頭上露出一張枯瘦的老人的臉,額頭上蒙著一層虛汗,知道他又熱上來 了。青年忙從繩子上拽下一塊破布,給老人擦了擦汗。老人漸漸地睜開眼睛,望望屋裡的 人,望望自己蓋著的毯子,露出惶惑不解的神情。兒子在他耳邊用苗語咕嚕了好大一陣,他 的臉色開朗起來,用手支著床沿掙扎著坐起,眼睛裡流露出深深感激的神情,激動地用苗語 說著什麼。青年見朱德聽不懂,就翻譯道:
&ldo;阿爸說,他一輩子也沒見過象你們這樣好的軍隊,你們一來這就好了,這就好了。還 說,他不知道你們來,他躺在那裡太失禮了。&rdo;
&ldo;老人家,你是病人嘛!&rdo;朱德笑著說,一面示意小崔給老人端水。小崔舀了一碗水給 老人端過去。
老人雙手接過水,一面喝一面說,說到激動處,嗚嗚咽咽,大顆的眼淚竟滾到水碗裡 了……
朱德問他說的什麼,青年又翻譯道:
&ldo;阿爸說,他給紳糧家幫了三十六年工,摔了一個碗也要扣錢,磕了一個罐罐也要扣 錢,臨了一算帳,還欠了紳糧的錢。到現在落了一身病,連個打鳥的泥巴都沒得。他今天真 是碰到了天底下頂好頂好的人了!&rdo;
朱德正在安慰老人,只聽門外&ldo;撲通&rdo;響了一聲。小崔推開竹門,見門外一個半大小 子,剛把一大捆柴撂到地上。他約有十五六歲,戴著一頂破草帽,披著一領棕蓑衣,光著兩 只腳板,手裡還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