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掖了掖鼻子,有些人斷氣時會失禁,這裡味兒不大好,他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匆匆囑咐魏成一聲,又瞥了眼那個提前放下來的才人,掖著兩手邁出了門檻。
才到廊子下就看見裘安疾步過來,他也是司禮監的人,眼下派在謹身殿伺候喪事。呵腰到近前,作揖叫了聲督主。
肖鐸腳下頓住了,背手問:“怎麼?”
裘安道:“沒什麼要緊事兒,福王殿下打發我來瞧步才人。督主您忙,我進去問魏成就得了。”
“瞧什麼?都裝棺了。”見裘安目瞪口呆,他皺了皺眉道,“死不了,樣子總要做做的。你去回福王殿下一聲,就說我自有定奪,請殿下放心。”
裘安應個是,復退了出去。
他站著思量了下,叫人進去給魏成傳話,儘快把棺材運到欽安殿裡讓內閣過目。到時候諡號一分派,這個小小的才人掙個太妃的名號,往後名正言順長居宮中,也就遂了福王的心願了。
第5章 宮樓閉
往南徐行,遠遠看見漫天的白幡,喪事都張羅起來了,宮城內外把守的也都是他的人,這會兒該幹正事了。
踱到承乾宮前,宮門外站著錦衣衛,身上飛魚服,腰上繡春刀,釘子似的佇立兩旁。看見他來,呵腰請了個安。閆蓀琅原在正殿外的臺階上徘徊,見他現身,忙抱著拂塵上來迎接。
他朝殿門上看了眼,依稀能聽見邵貴妃的呵斥啼哭,“不消停麼?”
閆蓀琅應個是,“貴妃哭鬧不休,要上謹身殿服大行皇帝的喪。”
他扯了下嘴角,“服喪?貴妃娘娘對大行皇帝果然情深意重。”一面說,一面繞過了影壁。
承乾宮是個兩進院,歷來作為貴妃的寢宮,建築規格很高。黃琉璃瓦歇山頂,簷下還有龍鳳和璽。這裡和別的寢宮不一樣,梨花尤為出名,整個紫禁城只怕找不出第二處能與之比肩的了。
今年下了太久的雨,花期都遲了。他站在樹下看了陣子,枝頭花苞不少,連著再暖和上三五日,應當都要開了罷!開了好,太過硬朗的殿宇有了柔和的點綴,才不顯得寂寥。
他提著曳撒上了月臺,剛走兩步就聽見邵貴妃砸擺設的動靜,還有她拔尖的嗓子,“叫肖鐸來!”
他整了整儀容邁進門檻,下腳盡是破冰似的脆響。低頭一看,一個青花瓷梅瓶被摔得粉碎,瓷渣子從落地罩一直飛濺到了殿門前。金絲帷幕旁站著個人,素裝素容,哭得眼皮發紅。三步兩步近前來,厲聲質問道:“皇上晏駕,為什麼不准我去瞧他一眼?這會兒當家的人走了就沒了王法,你們好大的膽子,敢軟禁本宮!”
她只管發洩,肖鐸靜靜聽她說完才介面,“臣是奉命行事,還請娘娘恕罪。”
“你奉的是誰的命?皇后叫你禁我的足,她憑什麼?以往仗著她是皇后,到眼下誰又怕誰?”邵貴妃挺了挺胸,睥睨著眼前這權宦,“肖廠臣,我一向敬你是聰明人,沒想到你聰明反被聰明誤。榮王殿下是我的兒子,你卻站在皇后那邊,分明不拿我放在眼裡。我勸你瞧清現況,助我一臂之力,往後自有你的好處。要是趁亂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待殿下繼位大寶,這筆賬必然和你清算!”
她半帶威脅的話對肖鐸完全不起作用,服個軟也許讓她走得爽利些,多此一舉,卻叫肖鐸徹底輕視起來。邵貴妃的智謀在女人之中算不足的,心思全花在皇帝身上,天時地利的時候不知道拉攏人,滿以為有了一紙詔書就握住天下了。籬笆扎得緊,野狗鑽不進。可她身邊何嘗有個幫襯的人?獨拳打虎,給她個帝位,也要榮王有命去坐才好。
他懶得看她,挑乾淨的地方走,到地屏寶座上坐了下來。撫撫腕上佛珠,垂著眼睫道:“貴妃娘娘這話,臣不敢領受。大行皇帝薨逝,宮裡的駐防最為緊要,我領著朝廷的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