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鐸卻懶懶出了聲:“娘娘留步,臣和太傅大人的話也敘完了,這就要回行轅去。娘娘還是跟臣走吧,等到了出閣的日子再回步府也一樣。”
他這麼安排叫步太傅不解,到了家的女兒做什麼還要被帶走?他遲疑地拱了拱手,“小女雖離家三月餘,府裡一應的吃穿用度還是現成的。廠公行轅好是好,畢竟不如家裡方便。這一路已經勞煩廠公了,再多叨擾怎麼好意思呢!”
“太傅難道怕咱家吃了令愛不成?”他笑起來,眼中流光溢彩,“讓娘娘跟臣去,自有臣的道理。”
什麼道理含糊其辭,誰能追著問呢!他既然堅持,步太傅也沒辦法,只得頷首應準。
他站起來,優雅地一抖曳撒,吩咐雲尉道:“你帶幾個人,等太傅大人籌備好了再回鹿鳴蒹葭。我出來半日也倦了,得回去歇一陣兒。”對步太傅抱了抱拳,“如此咱家就先告辭了,久不在外辦差,稍一行動就累得慌,失禮失禮。太傅大人和那頭議準了日子派人通知咱家,屆時咱家要來討杯喜酒喝的。”
這麼尊大佛,簡直比小鬼難纏得多。他算計你,你連怨言都不能有。步太傅心裡苦成了黃連,臉上還要堆著笑,弓腰塌背把人送了出去。人一走,夫妻倆對視一眼,嘴角扭曲著,礙於邊上幾位千戶等著運錢又不能合計,唯有長嘆——這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要錢啊,留下的還不是一兩個人,得多少才能叫他們滿載而歸?肖鐸果然手黑,太監都是沒人性的,骨頭裡也要炸出二兩油來。怎麼辦呢,地契房契趕緊的變賣折現吧,興許還能解一解燃眉之急。
那頭音樓出了步府,連頭都沒回一下,直接鑽進了轎子裡。她心裡難過,看天都矮下來了,活著不知道還有什麼意義,倒不如當初死了乾淨。死了去找她親孃,強似現在這樣無依無靠。
她是滿腦子亂麻,扯也扯不清。想起父親的殘忍,想起自己苦苦掙扎的感情,似乎什麼都安慰不了她了。
江南的六月已經很熱,竹編的小轎有風吹進來,依舊悶熱難耐。轎外是輕快的腳步聲,皂靴的粉底擦在青石板上,乾脆利落。一路林蔭,窗外有啾啾的雀鳴,她卻提不起精神來,背上出了一層汗,心裡沉甸甸的。她轉過身,頭抵著圍子悶聲抽泣,漸漸恍惚起來,也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反正在父親的眼裡她不如音閣,在肖鐸的眼裡呢?或許也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吧!
來時比去時還快得多,轉眼就到了湖畔的宅子。轎子落了地,不是彤雲來打簾,一隻白靜的手伸過來一撩,他的臉就在眼前。
她耷拉著眼皮下了轎,猛一抬頭有些暈眩,他來攙她,被她避開了,最後挽著彤雲的胳膊進了門檻。
他有些喪氣,什麼都難不倒他,唯有她的一舉一動牽扯他的心肝。他跟在她身後,輕輕噯了聲,她沒有理他,這叫他心裡不大痛快。他樣樣為她著想,她還不肯領情,女人怎麼這麼難伺候!
她進了臥房,叫彤雲打水淨臉,他站在門前看她忙來忙去,有點無從下手。總算再也無事可做了,她不得不轉過身來,面無表情道:“廠臣不是累了嗎?還不回去休息?”
他似乎窒了下,探究地打量她的臉,“你還好麼?心裡難過就同我說……”
她轉過去拔簪子,想把狄髻拆下來,可來回好幾次也沒能成,恨得把簪子摜在地上一通踩,咬牙切齒地說了串江浙方言,不知說的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聽懂。彤雲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想去幫著拆頭,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他讓她退下,自己親自上手,把她扶進了圈椅裡。
“我來得雖晚了些,不是照樣給你出氣了麼!”他弓馬不敢說嫻熟,頭面上的東西還有些瞭解。替她卸下銀篦子,把那頂黑紗尖棕帽取下來,垂眼觀察她臉色,低聲道,“你父親這樣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