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臣這回來,是不是奉了主子的差遣?”
於尊應個是,立在堂下回話:“聖上掛念娘娘,臣離京之時再三的吩咐,見了娘娘帶個好兒。”
“蒙聖上垂詢,我心裡也惦記著。這回一走兩三個月,到底路遠,一道請安摺子來回就要十幾天……”她咳嗽了兩聲,“聖躬康健麼?”
於尊是福王府上的老人兒,和大內好些宮監一樣,習慣了奴顏婢膝,爬上高位也滌盪不了骨子裡那份諂媚相兒。看人的時候眯覷著兩眼,臉上含著笑,然而這笑容裡有更深層次的東西,那點精悍外露都夾在了眼皮子底下。
他不動聲色,笑應道:“聖躬安,請娘娘放心。臣這趟不單是來問娘娘好,也帶著主子的旨意。主子說了,水師檢閱大典一結束,就請娘娘隨臣上船,由臣護送娘娘回京。”
音樓雖然早有了防備,冷不丁一聽也禁不住心頭亂跳,微支起了身道:“這樣急?那廠臣這趟來金陵,除了水師檢閱沒別的差事麼?”
他呵了一下腰,恭恭敬敬道:“回娘娘的話,的確是沒有旁的了。其實認真說,臣跑這趟,大頭還是為著娘娘。大鄴水師再重要,有肖大人坐鎮,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不是主子打發臣來接娘娘麼,順帶便的搭把手,給肖大人分憂。也免得肖大人既要照應絲綢買賣又忙船務,兩頭不得兼顧。”他說完,歪著腦袋又添了幾句,“在主子眼裡,新江口水師檢閱要緊不過娘娘。幾回了,用著膳突然就頓下了。邊上人候著聽吩咐,主子就問肖大人走了多長時候了,自個兒在那兒翻黃曆算日子,說按著行程娘娘該到杭州了,見了家下大人就該回京了。等了幾天,東廠的幾封陳條單說差事,報娘娘的平安,沒提起什麼時候返京,主子就笑說娘娘玩兒性大,連家都忘了。索性命西廠伺候娘娘,也好讓肖大人騰出空來專心料理手上事物。”
連家都忘了……這話叫音樓遲登了下,那個冰冷的城池能稱得上家麼?不過似乎沒有推諉的理由,她本來就在皇帝跟前掛了名,雖然他所謂的喜歡來得莫名其妙,可事情已經是這樣,早晚要面對,就算不得聖寵也還是太妃,沒有在外面飄著的說法。如今要收網了,她得過且過了那麼久,突然覺得一腳踏進了泥潭裡,死到臨頭了。
以前或者說走拍拍屁股就走了,自打這裡有了牽扯,要撒手何其難!一頭催逼一頭又沉溺,怎麼辦呢!她著急,心裡也沒底。看看外頭豔陽正高照,能合計的那個人一早出去,到這會兒還沒回來,她只有先打發了於尊再圖後計。
她咳嗽得愈發厲害些,帶著喘說:“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也體諒於廠臣的差事,可你瞧見了,我眼下這樣,怎麼動身呢!你說他們的摺子單報平安,大約我染病的訊息遞到御前,你已經在途中了吧!退一萬步,就是勉強上了路,我心裡也不自在。宮裡規矩嚴,這病模病樣兒進宮門,幾個局子裡的尚宮都要過問,更別提太后和皇后娘娘了。”
她自己覺得話說得很圓融,要證明病太重不能進宮,也許要費些手腳,但一關一關過了,往後就是通衢大道了。正常想來皇帝都很怕死,要是像瘟疫那類病症,弄進宮不是要禍害一大片麼!所以不能確診前必然會很慎重,沒準兒往上一報,嚇著了皇帝就糊弄過去了。
她的設想很不錯,但結果並不盡如人意。於尊蝦著腰,姿態謙卑,語氣卻沒有轉圜,賠笑道:“娘娘抱恙,臣瞧出來了,聽娘娘話頭兒,顧忌得也沒錯處。是這麼的,臣走到鎮江那段兒的時候,接著了朝廷八百里加急的手諭,想是肖大人最近的一道陳條到了紫禁城,皇上立馬就有了示下。手書上寫明,娘娘越是有病症越是該回京,宮裡名醫薈萃,治起來也方便。”他往上睨了眼,“臣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照臣看,皇上的意思明擺著的,娘娘和宮裡那些人不同,身上一時不利索不打緊的,吩咐下去一聲兒,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