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是與張懷宗相交的好友,或是其門下的弟子皆會對其勸慰,讓他於這些事情上偶有放鬆些。
然而這二十年來,張懷宗始終堅定不移,旁人覺得這是固執,顧正德卻是知道,這是信念。
當一個人為了畢生的信念,即便平日裡再圓滑之人,都會為此而矢志不渝。
可也正因為這樣的信念,建恆帝與張懷宗這位首輔漸漸背道而馳,在這其間,嚴惟章卻充當了另一個角色,在建恆帝眼中,嚴惟章算是最為貼心,最為聽話的人。
他想要修道觀,嚴惟章認為這是敬仰天意,他想要做新衣,嚴惟章更是道他平日太過清儉,偶爾多做幾身新衣,並沒有什麼不可。
因而在張懷宗越發失寵之時,嚴惟章卻是漸漸得了帝心,也漸漸的走向了決策的最高點。
此消彼長,這是內閣一直以來的道理。如同二人推磨,你後退之時,便是我前傾之日。
“陛下已經準了我的辭呈,月尾之時,我便要返回老家了,好在,如今內閣的局面穩定,朝局便也能穩定了。”
張懷宗的聲音打斷了顧正德的思緒,偏過頭時,顧正德正對上張懷宗投過來的目光,而在這目光中,他看到了眼前這位首輔對他的期冀與誠懇。
“現在我已引了譚吾貞,李庸入閣,這二人之中,譚吾貞是能人,你們二人當有可談之語。”(注:譚吾貞曾在國子監就讀,張懷宗任國子監祭酒時,是張懷宗的學生。)
顧正德聽得張懷宗如此認真的囑咐,不由覺得悲從中來,只得頷首道:“少亭記住了。”
張懷宗聞言給予期望的笑了笑,隨即牽著顧正德的手看向天際的飛簷吶吶道:“少亭,未來的功業便交於你了。”
顧正德聞言不由微震,側眸而去,張懷宗卻是顧自感慨道:“我走之後,你莫再與我關聯,咱們的書信之交便免了。”
“閣老”
張懷宗擺了擺手,擋回了顧正德的後話,陡然頓下了腳步,停在那兒,手中緊緊握著顧正德的手,眸中滿是託付與期盼。
“今後你是大興的閣老,是內閣裡一人之下的次輔,我只是個荒野老頭子罷了,你我之間不該再有關係,我對你的期望,你該是明白的,譚吾貞是能人,將來的謝昀也是能人,這些能人日後,應在你的引領下走的更遠,替咱們大興的百姓,撐起一片天來。少亭,國子監祭酒,高閣老做過,我做過,徐言也做過,只可惜,徐言走錯了路,否則”(注:國子監祭酒,掌教導諸生。)
看到張懷宗眸中一閃而過的光芒,顧正德明白其中的含義,或者說,從那一紙任職的告書下來時,他便明白了這位首輔的用意。
每三年一次的會試後,無論是能入翰林院的人,還是調往六部各科的人,皆有國子監的學生,張閣老這是要他,引領未來大興的治世能臣。
“待到日後你桃李滿天下之時,我若還在,你便帶上一罈好酒來貴溪與我共飲罷。”(注:張懷宗為江西貴溪人。)
聽到張懷宗這最後一句話,顧正德雖心有悲傷,卻又不由升起一直未曾熄滅的豪情壯志來。
“少亭謹記閣老的話。”
張懷宗聞言終於安心般,笑著點了點頭,與顧正德一同看著遠處一行遠去的鴻雁,心中漸漸波盪而起。
顧正德明白,張閣老口中的桃李滿天下之時,將是他作為首輔的存在,門生遍佈朝堂的那一刻。
這一刻在顧正德心中,那一份對張懷宗的感激之心已然到了極致。
從前破例許他入閣的雖是皇帝,可一手教導扶持他至今的,卻是身旁垂垂老矣的閣老,從前的閣老精神奕奕,他卻是如愣頭青。如今的他在朝堂中游刃有餘,閣老卻是鬢髮斑白。
而如今在臨走之際,閣老卻是拱手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