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復書,教以《報張生書》及《答衢州書》言《春秋》,此誠世所希聞,兄之學為不負孔氏矣。
往年曾記裴封叔宅,(封叔名墐。)聞兄與裴太常言晉人及姜戎敗秦師於殽一義,(事見《左傳》僖三十三年。)常諷習之。又聞韓宣英及亡友呂和叔輩言他義,(胥山沈公謂當去“亡友”二字,遷在“呂和叔”上,今從之。蓋韓宣項,元和十年自饒州司馬召回,與公例出為汀州刺史也。宣英,名曄。呂和叔,名溫,元和六年八月卒,公有誄。)知《春秋》之道久隱,而近乃出焉。京中於韓安平處,(安平,名泰。)始得《微指》,和叔處始見《集註》,(陸質,一名淳,嘗著《春秋微指》二篇、《集註》二篇。)恆願掃於陸先生之門。及先生為給事中,(貞元二十年二月,以質為給事中。)與宗元入尚書同日,居又與先生同巷,始得執弟子禮。未及講討,會先生病,時聞要論,嘗以易教誨見寵。不幸先生疾彌甚,(貞元二十年九月,質卒,門人私諡曰文通先生,公嘗有《墓表》。)宗元又出邵州,(九月,公出刺邵州。)乃大乖謬,不克卒業。復於以凌生處,(凌準,字宗一,元和三年卒。公有《志》。)盡得《宗指》、《辯疑》、《集註》等一通。(質又有《春秋辯疑》七篇。)伏而讀之,於“紀侯大去其國”,(事見《左傳》莊四年。)見聖人之道與堯、舜合,不唯文王、周公之志獨取其法耳;於“夫人姜氏會齊侯於禚”,(音灼,齊地名。事見《左傳》莊二年。)見聖人立孝經之大端,所以明其分也;於“楚人殺陳夏徵舒,丁亥,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於陳”,(事見《左傳》宣十一年。)見聖人褒貶予奪,唯當之所在,所謂瑕瑜不掩也。(《禮記》:瑕不掩瑜,瑜不掩瑕。○瑕,音遐。瑜,音俞。)反覆甚喜。若吾生前距此數十年,則不得是學矣。今適後之,不為不遇也。
兄書中所陳,皆孔氏大趣,無得逾焉。其言書荀自,貶立卓之意也。(《左傳》,僖公十年《經》書“裡克弒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先是晉獻公寵驪姬,殺太子申生,逐夷吾、重耳而立奚齊。前年獻公卒,裡克弒奚齊。荀息又立卓子。至是裡克又弒,而荀息死之。)頃嘗怪荀息奉君之邪心以立嬖子,不務正義,棄重耳於外而專其寵,孔子同於仇、牧孔父為之辭。(《左傳》桓公二年《經》書“宋督弒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莊公十二年《經》書“宋萬弒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與前書裡克事書法皆同。)今兄言貶息,大善。息固當貶也,然則《春秋》與仇、孔辭不異,仇、孔亦有貶歟?宗元嘗著《非國語》六十餘篇,其一篇為息發也,今錄以往,可知愚之所謂者乎?《微指》中明“鄭人來渝平”,(事見《左傳》隱六年。)量力而退,告而後絕,固先同後異者也。今檢此前無與鄭同之文,後無與鄭異之據,獨疑此一義,理甚精而事有不合,兄亦當指教焉。(“指”下,一有“而”字。)往年又聞和叔言兄論楚商臣一義,(事見《左傳》文元年。)雖啖、趙、陸氏,(啖氏,助也。趙氏,匡也。○啖,音淡。)皆所未及,請具錄,當疏《微指》下,以傳末學。蕭、張前書,亦請見及。至之日,勒為一卷,以垂將來。
宗元始至是州,作《陸先生墓表》,今以奉獻,與定宣英讀之。(時曄為饒州刺史。)《春秋》之道如日月,不可贊也;若贊焉,必同於孔、蹠優劣之說,故直舉其一二,不宣。宗元再拜。
○與呂道州溫論非國語書(溫,字和叔,一字化光。元和三年十月為道州刺史,六年八月卒,公嘗為之誄。此書作於六年前。)
四月三日,宗元白化光足下:近世之言理道者眾矣,率由大中而出者鹹無焉。其言本儒術。則迂迴茫洋而不知其適;其或切於事,則苛峭刻核,(○峭,七肖切。核,下革切。)不能從容,卒泥乎大道。(○泥,乃計切。)甚者好怪而妄言,推天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