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靈奇,恍惚若化,而終不可逐。故道不明於天下,而學者之至少也。
吾自得友君子。而後知中庸門戶階室,漸染砥礪,幾乎道直。然而常欲立言垂文,則恐而不敢。今動作悖謬,以為僇於世,身編夷人,名列囚籍。以道之窮也,而施乎事者無日,故乃挽引,強為小書,以志乎中之所得焉。
嘗讀《國語》,病其文勝而言尨,好詭以反倫,其道舛逆。而學者以其文也,鹹嗜悅焉,伏膺呻吟者,至比六經,則溺其文必信其實,是聖人之道翳也。餘勇不自制,以當後世之訕怒,輒乃黜其不臧,救世之謬。(救,一作究。)凡為六十七篇,命之曰《非國語》。既就,累日怏怏然不喜,以道之難明而習俗之不可變也,如其知我者困誰歟?凡今之及道者,果可知也已。後之來者,則吾未之見,其可忽耶?故思欲盡其瑕纇,(盧對切。)以別白中正。(一無“別”字。)度成吾書者,非化光而誰?輒令往一通,(一作“今往一通”,一作“今輒往一通”。)惟少留視役慮,以卒相之也。
往時致用作《孟子評》,(李景儉,字致用。)有韋詞者(詞,亦字致用。)告餘曰:吾以致用書示路子,路子曰:‘善則善矣,然昔人為書者,豈若是摭前人耶?’”韋子賢斯言也。餘曰:致用之志以明道也,非以摭《孟子》,蓋求諸中而表乎世為爾。”今餘為是書,(餘,一作吾。)非左氏尤甚。若二子者,固世之好言者也,而猶出乎是,況不及是者滋眾,則餘之望乎世也愈狹矣,卒如之何?苟不悖於聖道,而有以啟明者之慮,則用是罪餘者,雖累百世滋不憾而恧焉!(○恧,慚也。女六切。)於化光何如哉?激乎中必厲乎外,想不思而得也。宗元白。
○答吳武陵論非國語書
濮陽吳君足下:僕之為文久矣,然心少之,不務也,以為是特博弈之雄耳。故在長安時,不以是取名譽,意欲施之事實,以輔時及物為道。自為罪人,舍恐懼則閒無事,故聊復為之。然而輔時及物之道,不可陳於今,則宜垂於後。言而不文則泥,(乃計切。)然則文者固不可少耶!
拘囚以來,無所發明,蒙覆幽獨,會足下至,(元和三年,武陵謫永州,與公文字往來為多。)然後有助多之道。一觀其文,心朗目舒,炯若深井之下,(○炯,古迥切。明也。)仰視白日之正中也。足下以超軼如此之才,(○軼,夷秩切。)每以師道命僕,僕滋不敢。每為一書,足下必大光耀以明之,固又非僕之所安處也。若《非國語》之說,僕病之久,嘗難言於世俗。今因其閒也而書之,恆恐後世之知言者用是詬病,(○詬,古候切。)狐疑猶豫,(○猶,去聲。)伏而不出累月方示足下。足下乃以為當,仆然後敢自是也。呂道州善言道,亦若吾子之言,意者斯文殆可取乎?夫為一書,務富文采,不顧事實,而益之以誣怪,張之以闊誕,以炳然誘後生,而終之以僻,是猶用文錦覆陷井也。不明而出之,則顛者眾矣。僕故為之標表,以告夫遊乎中道者焉。
僕無聞而甚陋,又在黜辱,居泥塗若螾蛭然,(螾,與蚓同。○蛭,音質,水蟲也。)雖鳴其音聲,誰為聽之?(為,一作或。)獨賴世之知言者為準;(一無“獨”字。)其不知言而罪我者,(一無“其”字。)吾不有也。僕又安敢期如漢時列官以立學,故為天下笑耶?是足下之愛我厚,始言之也。前一通如來言以汙篋牘,此在明聖人之道,微足下僕又何託焉?不悉。宗元頓首。
○與呂恭論墓中石書書(一本此書在《論九六書》前。)
宗元白:元生至,得弟書,甚善,(呂恭,字敬叔,一名宗禮。)諸所稱道具之。元生又持部中廬父墓者(恭為桂管防禦副使。)所得石書,模其文示餘,雲若將聞於上,餘故恐而疑焉。僕早好觀古書,家所蓄晉、魏時尺牘甚具;又二十年來,遍觀長安貴人好事者所蓄,殆無遺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