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來一列侍女儀仗隊。這樣的排場,只能是久居深宮不常露面的赫努特米拉公主了。只見她身著拖地的橘紅色描金披風,頭戴莫迪斯冠,優雅的脖頸緊緊扣著每一位哈索爾祭司都會佩戴的金牛護身項圈。
出人意料的是,她的面容被一層輕紗遮擋,只能瞧見那風姿動人的透亮的黑色瞳孔。與伊西斯奈芙特銅綠色的美眸截然相反,她的眼睛是那般平和柔順,秀美的黑色假髮垂在腰際,小麥色的肌膚在綠松石首飾的裝點下熠熠生輝。
“伊西斯奈芙特,你身為大祭司,卻連這點規矩都忘得一乾二淨?”赫努特米拉不卑不亢,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開口,“你說得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與法老並肩而立的。那麼,如果她身上流淌著曾為埃及帶來瘟疫的骯髒血統,她是不是連站在謁見廳裡的資格都沒有?”
伊西斯奈芙特愣住了。這位不問世事的公主為什麼會在這時候跑出來?她不得而知。看到昔日冠絕埃及的美人此刻就站在她眼前,晦澀的往事一層層浮現在伊西斯奈芙特的腦海。她感到身體有些顫抖,聲音不自覺變了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赫努特米拉淺淺一笑:“沒關係。阿卜杜大瘟疫帶走了無數人的生命,他們的阿克胡終日遊蕩在尼羅河西岸,只能淪為孤魂野鬼。你也明白的,對嗎?”
伊西斯奈芙特像被觸到逆鱗一般,尖銳地瞪著赫努特米拉:“不用在這裡含沙射影,賣弄你那些虛偽的言辭,有什麼話就直說!”
“其實也不用我多說,大家心裡都明白。身為伊西斯大祭司,卻會被瘟疫之神看中,你的母親若不是做過天理難容之事,又何至於此?”她頓了頓,眼神剎那間犀利如劍,“而你,你身上所流淌的血液永遠都無法洗去瘟疫加註的恥辱,你還能成為祭司,不過是父王可憐你罷了。”
☆、王室會議(二)
拉美西斯僅有的兩個妹妹,一個跟著圖雅王后去了卡納克,一個整日把自己關在哈索爾神廟。往事逐漸被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人們似乎早已忘卻了那場血流成河的災難。
但有一個人,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謁見廳內的氣氛瞬間沉重到了極點。伊西斯奈芙特美麗的面孔變得僵硬空洞,她眼前不由地浮現出母親那張溫柔清秀的臉。
成為大祭司之後,沒有人再敢明目張膽地說三道四,但曾經發生的一切,卻化身午夜的夢魘,讓伊西斯奈芙特無論如何也不能忘懷。
阿卜杜瘟疫發生在她母親任職期間。伊西斯女神象徵著光明與安康,作為神的使者,神廟裡的祭司幾乎都被派往埃及各地,拯救身染重病的平民。她的母親自然也不例外。
她至今記得,母親隨祭司儀仗隊伍離開的那天,太陽低垂在天際一線,陽光彷彿被一層紗幔過濾,變得模糊晦暗。
她心裡總是隱隱約約地感到不安。果不其然,三天後,阿卜杜便傳來訊息,伊西斯大祭司不幸染上瘟疫,性命垂危。
一開始,伊西斯奈芙特怎麼也不肯相信。去了那麼多祭司,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的母親?更何況母親是伊西斯大祭司啊,她被伊西斯女神庇佑,怎麼可能會染上瘟疫?她去央求法老,准許她前往阿卜杜看望母親,但賽提法老只是悠長地嘆了一口氣,駁回了她的請求。
那個時候,底比斯倒處都在傳言,說阿卜杜的瘟疫已經無法控制了。有些人甚至把這一切都怪罪於伊西斯祭司。當伊西斯奈芙特從秘燈手中接過母親遺物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過度的悲傷蠶食著她僅剩的理智:“告訴我,她是無罪的……”
秘燈平靜地看著她,那眼神落在伊西斯奈芙特眼中,卻有一絲蝕骨的薄涼。
她忽然發瘋似地去扯秘燈的衣角:“那麼多人都染上瘟疫,憑什麼她就是有罪,就是活該?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