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言念往昔,帝王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無聲地嘆了口氣,“然澈近些年方徹悟,此念不過是少年人荒謬天真的痴想罷了。先生久居於深林,過著如神仙般逍遙無忌的生活,卻對帝都的一切都能觀若指掌——”
“那麼,先生是否業已同澈一樣看見:那些達官貴族們夜夜歌舞昇平,誰去理會過那些黎民百姓的疾苦?倘若離亂起於外者,澈定當坐鎮昭寰大殿,為拯救天下,即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辭;而反之,對澈而言,這勤政殿的輕歌曼舞,可要比外頭那些暗箭機關容易消受得多啊。
“大胤早已不再是天命所歸了,而今衰頹之勢已非人力所能救之。澈是天子,亦只是個凡人。且容澈妄猜一句——先生當年不願輔佐於君側,大抵也是因為如此理由吧。”
柳千寒默默聽著帝王將這番抵心抵肺之言坦然向他一一剖出,目光依然沉靜如初,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秋水寒潭般的眼眸裡,似乎已透出些許讚佩之色。他定定凝視著眼前這位少年帝王,緩聲道:“看來,柳某果真沒有看錯——皇上並非如世人所訛傳的那般昏庸無德之輩。然,柳某心中,仍有一惑不解——”
澹臺澈微笑著頷首道:“先生但問無妨。”
便見柳千寒目中神光忽地一長,語氣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卻不知,如皇上這般年少有為之人,為何竟會如此輕易就相信了‘命定’這種無稽之談?”
澹臺澈漠然搖頭道:“非是命定,乃大勢所趨也。”
柳千寒冷冷問道:“那麼,敢問皇上,何為天子?”
“天子,乃上天之子也。”澹臺澈淡然道,“先生莫非是想同朕說:天之子,便可改變天命與人事?可惜,在朕看來,朕與世上千千萬萬百姓之不同,並不在於朕姓澹臺——而是因為:朕就是朕。
“天子所應做之事,無論逆改天命也好、更替人事也罷,都與朕絕無半點干係!”
然而,聽見帝王如此堅決的回答,柳千寒卻只是緩緩搖頭道:“皇上,您錯了。”他的聲音一字一頓、鏗鏘擲地:“天子,即天下人之子,當以萬民為父母!”
聞聽此言,澹臺澈握著茶杯的手猛然微微一顫。
就聽柳千寒輕輕嘆了口氣,徐徐解釋道:“皇上心懷仁德、恪遵孝道,倘若皇上的父母尚在人世,想必皇上定不會任他們遭受欺凌。然而,眼□臨戰火的,正是這天下的百姓——他們擁戴皇室,乃是皇上最忠誠的子民,因此皇上自也應當以雙親之禮待之,方能保證王朝的久存。眼下大國間相互對峙、小國四處求援,就數月前的平野之戰來看,雖以我軍勝利為果,然而損失仍舊難以計數;而戰事中受苦受難最多的,自當應屬那些終日忙於為朝廷籌備軍餉、年年送別丈夫與親兒遠赴戰場的黎民百姓啊!”
“王朝的久存……”聽著柳千寒這席話,喃喃重複著從他口中吐出的這五個字,澹臺澈寧寂的雙眼裡一時竟泛起幾分久違的溼意,“這,也正是本朝太祖皇帝的心願啊……昭寰殿前的那塊古字碑上,是他留給後世子孫的訓誡:希望世世代代的子孫們,都不要忘記他的遺願。但是……那太難、太難了啊!”
“皇上,柳某明白,先代們施加在您身上的壓力已然太沉、太重……但是,前所未有的契機,也將要出現。”說話之間,但見柳千寒手掌翻轉,指尖瞬息便出現了一枚烏光湛湛的令牌。
在帝王錯愕的目光之下,柳千寒凝視著自己掌中那件物事,一字一句、徐聲解釋道:“這件寶物,在胤王朝皇室存留下來的典籍之中,想必也有所記載——相傳昔年,烈武帝就是因為它,才得以號令天下。只是……在太祖皇帝駕崩後,這面令牌便從此不知所蹤。”
那枚令牌此刻靜靜橫臥於他指間,其上幽光澹盪,隱約有脈脈紫暈流轉。澹臺澈面色頓時一沉,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