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真是聰穎過人,當初猜測它是母的果然沒錯。只有姑娘才會這麼害羞,被摸兩下就怒成成這樣。然後,我思考著活了四十來歲,父母從未告訴過我的一個秘密:我竟是個受虐狂。
都被如此對待,居然還想大度地跑回去,看看神龍大人的情況如何。
更無力迴天的是,我真的如此做了。
再回到湖畔,它早已恢復了平靜,但湖裡的水染紅了些許。原來經過剛才的掙扎,它的傷口又一次開裂。但龍神就是龍神,即便如此,它也沒有哼一下,還是冷漠高傲的樣子,拽得二五八萬。
這姑娘是條漢子,我決定大方地和它進行君子談判。
我握拳道:“龍神大人,我們商量個事兒。我在這裡照顧你,哪怕不小心觸了大人你的逆鱗,你也不能對我動粗。否則我不幹了!”
我握著拳頭,等到一朵又一朵雲彩飄過。好罷,它沒聽進去。
此後,我便和玄月分工幹活。它揀柴,我伺候龍神大人。餓了,我們便到旁邊的樹林,跟一猴似的摘仙桃吃。我們花了近一個時辰,摘了滿滿一筐桃子,獻給神龍大人。
它張開巨口,咬著竹筐邊緣,仰頭一口全部吞下,嚼都沒嚼一下。我和玄月不約而同,睜大雙眼,就像看見水神吃掉獻祭的村孩一樣震驚又心痛。
然後,神龍大人伸著長長的、優雅的脖子,把竹筐放回岸邊,伏下身子,有些挑釁地望著我們。
我懂了。我拍拍玄月的肩:“走罷。第二筐。”
“嗷嗷嗷嗷嗷嗷!嗷嗚!嗷嗚!!”聽玄月還在不滿地抖動翅膀瞎叫喚,我拽著它的尾巴,就把它拖回仙桃林。
直到黃昏時分,卿雲爛兮,糾縵縵兮,我們才搖搖欲墜兮,和神龍大人道別,回去休息。然後,從這一天起,每天我都養成了好習慣,帶著玄月去照顧神龍大人。
一晚,夜幕如海,彎月若鉤,我去吃過晚飯回來,發現神龍大人的傷已恢復得差不多,激動得抱著玄遠旋了好幾圈:“神龍大人!你的傷好了!現在你可以像條活蹦亂跳的鯉魚般躍龍門了!”
很顯然,這馬屁拍得沒什麼水平。神龍大人只轉了轉眼珠,便沒再理我。看它反應平常,我卻莫名覺得有些滄桑,抱著玄月嘆氣:“唉,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啊。神龍大人怕是很快便會離開,我們就要見不到它。”
湖水渺然,天色青熒,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迴盪在兩岸山谷間:“你想要什麼。說。”
他說話的語調是冷淡的,但這聲線低沉緩慢卻婉轉,彷彿空山清谷間的古琴樂,動聽得讓我不由打了個冷戰,從頭到腳都一陣酥麻。但酥麻過後,我立即察覺情況不對,趕緊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雷公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果然沒有天雷降落。我真是太機智了。但那男子又道:“亂叫甚麼,起來。”
腦門在地面埋了片刻,我找到了聲音的源頭,慢慢抬起頭來:“神、神龍大人……?”
“怎麼?”
“您居然是公的?!您還會說話!!”
它竟連續無視我兩個問題:“你在此處也伺候了我一些日子,必有所圖罷。說,你想要什麼?”
“有有有!我的家鄉……”
說到一半我噎住了。想起黃道仙君和如嶽翁做的事,誰也不知神龍大人是否與他們一國。即便不是一國,它也不可能因為這幾天簡單的照料,和那麼多仙對立。
我改口道:“我的家鄉沒有龍!神龍大人載我飛行一段可否?”
我萬萬不會想到,當了這麼多天好人,受它百般折磨,它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竟只有三個字。說完它便從湖中飛處,頓時怒濤卷霜雪,掀天動地,它剎那間就飛到了雲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