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朝燕綏之看過去。
在埃韋思先生一點點說出那些往事真相的時候, 燕綏之的目光始終落在手裡的咖啡杯上,表情平靜,似乎聽得極為專注。
辦公室有一半是玻璃的, 大片大片的光線投射進來, 落在燕綏之低垂的眼睫和眉眼上, 鍍了一層光,以至於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有著什麼樣的心情。
他就像是安靜地聽著某個不相干的故事一樣。
但燕綏之越平靜, 顧晏就越擔心。
二十多年長夜一般望不到頭的孤獨、掙扎、壓抑和想念,那些再也見不到的人, 再也聽不見的話語和笑聲, 再也填不滿舊居空屋……一切一切的起始, 居然就被“一場試驗”這幾個字輕描淡寫的帶過了。
會憤怒嗎?還是會難過?
沒人看得出來。
因為這個人所有的情緒都是向內的,尖刀利刃都對著自己的心臟。
“當初你母親需要做基因手術的時候,聯盟對基因手術的限制比現在多,每年會依次對各大醫院進行資質審查, 很不巧, 那時候春藤正在審查期內……”
審查期一般為時一個月, 被審查的醫院在那一個月內不得進行任何基因手術。而那時候, 燕綏之的母親狀態非常差,等不了那一個月,於是他們進了另一家醫院。
他們對於燕綏之的安排總是很細緻, 一要絕對安全, 二要絕對保密。他們同時進行了手術,但負責醫生不同, 也並不在一間手術室。
多虧這樣分隔式的安排, 曼森兄弟沒能完全滲透。
埃韋思說, “那場手術說來其實很混亂,他們本都是你父母可以信任的人,但其中一部分變了,有人在害你們,有人在幫你們。而聯盟在之後收緊了基因手術政策,審查一波接一波,擾亂了曼森的步調,分散了注意力。這種混亂最終歪打正著,以至於機緣巧合之下,你的身份多保密了很多年——”
但同樣的,這種混亂也導致多年後的調查變得困難重重,因為干擾性的資訊實在太多太雜了。
不論是燕綏之、還是埃韋思,甚至連曼森兄弟想要從舊事裡找尋某些資訊,都麻煩至極。
對德沃·埃韋思他們這些長輩來說,很難定義布魯爾和米羅這兩兄弟。
他們囂張而自負,野心勃勃,行事作風和埃韋思他們這輩商人截然不同,論精明論頭腦論謹慎,他們其實比不上自己的父輩們,但他們不按常理出牌,不計後果,不講規矩和情面。
這種做派反而成了他們的保護色,以至於連埃韋思這樣的老狐狸最初都有些找不到方向。
“不配合合作的人不留,麻煩人物不留,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不留,這大概是那兩兄弟的準則。不止如此,他們甚至還把手伸到了其他家族,我們這些人到了一定年紀,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心臟、大腦,還有最普遍的失眠。那段時間有人用的藥就很有問題。幸運的是我們大多數人總保持著警惕心,不會讓自己過於依賴某種藥物,但仍然有人疏忽了。”
埃韋思說:“老克裡夫衰老得那麼快,小克裡夫早早接班,跟曼森兄弟也脫不了干係。但是當時我們沒能摸索到正確的思路,畢竟我們在太平日子裡生活久了,已經多年沒見過這樣膽大的小輩了。”
布魯爾和米羅兄弟之間的年齡差不大,但他們跟小弟喬治·曼森之間卻有著天塹鴻溝。
不止在自己家族裡,在交好的各大家族同輩人裡,他們都是最年長的,最先站住陣腳。如果各大家族都開始更新換代,那他們一定樂見其成。
因為一旦更新換代,他們必然能穩坐頭把交椅。
一位合格的商人,總會給自己留有一些餘地,但他們從不。這也是埃韋思這類標準的商人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