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有眼無珠.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得遇了那時還只是個百夫長的滿洲軍官阿德赫,兩人知情甚切,於是他便隨著阿德赫一直至今.阿德赫能混到都統之職,其中有一半的本事是他的.
劉心水幾年前突然過世了,他心下感到無比的落寞,入關時還特意到劉心水墳頭祭奠了一番.他覺得劉心水走的太匆忙了,如果再有五年時間,他便可以讓劉心水知道,他真正的能力與作為.同樣是奔波於功名之途,劉心水的才能被埋沒了,而他的才能,卻還只是初露端睨,即便是冰天雪地,也不能覆蓋住他的勃勃雄心.
他微微而笑了.此時他面對的毫無生氣的揚州城中,他曾經嫉恨的要好朋友劉心水的兒子劉不取,正在那裡一籌莫展,聽任他的擺佈.當然,城破之後,他會給劉家的這最後一支血脈留條生路的.假如失去了劉不取,他會更加落寞的.人生是一種寄託,有時寄託於親情,有時則寄託於敵意.倘若兩者都沒有了,人的生命也就結束了.
想到史可法,劉心水與劉不取,他難以抑制住內心裡如野馬般奔騰竄突的快意.他永遠忘不了,劉心水揭榜後跟他說的那一句他終身難忘的話:"平蕪盡處是春山,斜陽更在春山外."
但是,如果能將敵意轉換成某種假設的親情,這種快意是不是可以更強烈一些呢.他這樣想著,然後加以肯定了.他以為,虛偽只是當事人的錯覺,其實它更應該歸於處世的某種手段,而不只是品德問題.
房山在揚州城南外被修流一劍斬殺的訊息,方才早有探子告訴他了.他看著修流騎馬緩緩走過城邊,心裡暗笑道:"真是初生的牛犢不畏虎.年輕人血氣方剛,成不了大事,幾年之後,也仍然只是匹夫之勇.或許,他還活不到幾年之後了."
他之所以跟阿德赫這麼多年,看中的也就是他的這種匹夫之勇.他想,孟子說的好: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有一次他讓阿德赫隨意從他的書篋裡拿出一本書來,翻出幾頁,他便一字不漏背了出來.他告訴阿德赫說,這叫學問.阿德赫於是對他欽佩地五體投地.
這個善於騎射的小南蠻的兄長周修涵,當時與他也是同年參加會試的.周修涵一本正經,說起話來南腔北調的,看著就很不順眼.還有現在困在城裡的史可法,跟他也是同科會試,不過那時史可法一身貧寒,不引人注目,卻也中了.時過境遷,當年同時赴考的舉子中,現在還能呼風喚雨的,也只有他簡文宅了.從高處望出去,天地茫茫,他心中頗有指點江山的意氣了.
修流的身影漸漸被大雪吞沒了.簡文宅覺得,修流只是生不逢時而已,不然經過造就,肯定會是個難得的將材.好在史可法跟劉不取現在把城封了,實際上,這座孤城即便為他周修流敞開,他也折騰不起來了.這就是時勢.能讀點書,會些武功不是難事,但能識得時務卻難.
簡文宅看著雪景,想著心事,此時不覺捻鬚暗地冷笑道:"現在國破家亡的時候,大家都搶著要做忠烈英雄了.也不知道這是可敬還是可悲之事.當初我從關外回來後,交由周修涵上呈給朱由檢的泣血書,這個剛愎武斷,卻又是歷來亡國之君中,境遇最讓人同情的崇禎皇帝如果接納了,何至於大明江山竟有今日之頹敗?!"
他拿起茶壺,想再美美喝上一口,卻忽然發現,那茶壺蓋已經凍結住了.
106 式微觀
106 “式微觀”
修流往西走著,回望揚州城時,那城郭漸漸地變得蒼白模糊.此時他心中茫然無緒,不知去往何處.他走了約有二十多里路,看看前面是一座山,白雪掩映著,一些殘缺的綠意,在漫天的白光下顯得特別的耀眼.
這時,路邊的枯草叢中,突然竄出一隻大白兔子,從他的馬前蹦跳過去.修流拿起弓箭來,拍馬追了上去.那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