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帝心想,真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一甩手,走到張明東跟前,低聲說:“去,備轎!”隨後對躺在地上的郎中道:“朕不是給你們兩家斷個是非曲直的,各自寫一份訴狀,交由你們的縣令。”
嘉慶帝一刻也不想停留,就在這時,耳聽村外,鞭炮齊鳴,鑼鼓齊鳴,親兵急忽忽地跑進來,稟道:“萬歲爺,溫總督來了。”
“起駕!回京。”嘉慶帝一面吩咐,一面往外走,回首間,見那民婦站在院中哭泣,走過去,說道:“朕已為你正名,何必憂傷呢?天下太平之日,也不能說沒有個坎坎坷坷,想開些,尋個人家。”
民婦跪倒,叩頭釋道:“民婦哪是哭泣,實在不知如何報答聖恩啊。”話未說完,張明東已攙著嘉慶帝登上暖轎徑自離去了。
明月初升,雲蒸霞蔚,浩渺而幽邃的天宇中湧出一盞冰輪,絲絲縷縷的輕紗在初升的冰輪周圍翻滾繚繞,好似江面上的層層逐流的波紋,群星失去光澤,隱藏於乳白的幕布後邊,好似不敢與皎潔的月光爭輝,這樣的好月色在清江古城是多麼難得一見。徐端躺在床上已是一天一夜沒有進滴食了。
月光似水,把空蕩昏暗的瓦屋地面上,灑上了一層輕霜般的冷光,窗外微風吹拂、樹影婆娑,卻是異常的寂靜,徐端心裡明白,在這萬籟寂靜中,正孕育著一場不期而至的春雨,絕非是那淅淅瀝瀝的一種,他勉強地舔著乾裂的嘴唇,想披衣坐起。剛發出一點響,候在床邊的大順就被驚醒了。不一會,裡間的夫人也穿著皺皺巴巴的衣服站到了床沿。
“徐大人,點上燈吧。”大順哀求道,“可想吃些什麼。”徐端搖了搖頭,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窗外,大順眯著眼睛看了一會,點頭道:“是的,是的,徐大人,您靜心養福吧。現在就是天塌下來,也壓不到你的頭上了。”說著,打著了火石,點上了一盞滋滋作響的燈盞,放到緊靠床沿的桌上。徐夫人默默地將燃起的火苗挑了挑,也是一臉哀相,望著丈夫黑瘦的面龐,心裡禁不住悲涼。
要不是這趟去京城,也不會落個這副模樣,原先,自己是不允許他去的,可是,倒底沒能攔住,這下好了,幾位平日裡尚能接濟一點的同僚們彷彿敬鬼神而遠之了。心裡不免生出一番不能原諒的情緒,望著徐端,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兒就是掉不下來。轉身就去廚房。
一陣壓抑的哭聲不一會就從廚房裡傳出來,在寂靜的深夜,傳入徐端的耳膜極遠的又是極近的,極洪大的又是極細切的,徐端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大順輕聲說:“老爺,你老是不吃也不是法子啊。”兩人彼此注視著,有半個時辰。
徐端苦笑一下,終於開了口:“大順,告訴你嬸孃,端那碗稀粥來。”大順很是驚喜,剛到廚房口,就見徐夫人正鍋臺邊熱那碗稀粥,灶下的火很旺,映襯得徐夫人秀美俊逸的臉上紅撲撲的。大順道:“嬸孃,我來吧,你也是一夜未曾閤眼了。”徐夫人看了看這位憨厚質樸的家人兼差辦,心裡不知怎麼感激才好。她默默地退了出去,進屋看了看閉著眼睛的徐端,走過去掖了掖被角,以手摸面,試一試尚有餘熱的額頭,徐端把她的手拉住了,感激地說道:“夫人,苦了你了。”邊說邊拍道,“夫人,倘若我真的不行了,你帶著三個孩子該怎麼辦呢?”說著眼角竟流出淚滴,徐夫人看了如針刺心。一連半個多月,自打京城回來,就染上了風寒,要在往日早就好了,可是這回卻一直這麼拖著,弄得徐夫人心裡整日提心吊膽,“去吧,去看看孩子,白天,這些小傢伙真纏人啊。”徐端悵惘地嘆了口氣。“去吧,有大順在呢!”
戀戀不捨的徐夫人剛走,徐端忽然感到胸中像是有塊銅一樣硬物在緊逼著自己,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他的兩手猛地一把床沿,大口喘著粗氣,感到眼前有金星閃動,他用一隻手艱難從懷中掏出早已擬好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