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在金陵?”
路遙點了點頭,極輕一嘆,感嘆聲中似是有著極多過往,卻微笑道:“金陵橫塘之畔便是。”說著轉頭問阿瑜,“我聽你口音似是混雜了各地方言,實在分不清你是哪裡人氏,你家又在何處?”
阿瑜聞言,忽地沉默下來,久到路遙幾乎以為自己怕是問錯了話,這才聽她道:“我很小還不懂事的時候,家中有我和我三個弟弟。那時候家裡窮得很,別說窩頭鹹菜,糠皮一天也吃不上幾粒。後來我七歲那年家裡遭了災,爹孃實在養不起了,眼見著一家人就要餓死,便把我賣給了一家大戶做粗使丫頭。後來那家大戶敗落了,我又被先後輾轉賣給了兩戶人家。十一歲那年,我在的那家大戶的老爺看上了我,強納了我做妾。尚不出半年,那家正房夫人嫉恨於我,便趁著老爺在關外做生意的時候,把我賣到了外地窯子裡。我當時跑了幾回都被抓了回去,一來二去也就認了命,心道這種亂世,能活下來便是不易,其餘也便不重要了。過得四年,我被當時的一個商戶贖了身,獻給當地督撫做家妓。沒成想進府不過數月,督撫因為涉嫌謀反而被滿門抄斬,家奴充軍的充軍,我則被送到河南元虜軍中充了營妓。後來潁州軍重挫了赫斯所部,我就被虜到了潁州軍中。當時潁州軍士卒恨極元軍,便以□所虜營妓為樂。那日恰被阿浣所見,看不過眼,便上前狠狠教訓了幾個士卒一頓。自此給自己部下立了規矩,去紅帳招妓可以,但是再有□便以便是軍中毆鬥,一律軍法從事。那以後姐妹們日子才好了許多。後來她又跟劉福通提出要收了我,劉福通便一口答應,我這才安頓下來。”
路遙走南闖北這些年,世道艱辛人情冷暖見過不少,然則聽得阿瑜這般淡淡道來這般舊事,仍舊禁不住替她心中一酸,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閉口不言。阿瑜此時卻是咯咯一笑,捏了捏路遙臉頰:“都這麼多年來,姐姐我早就不在乎了。這是你問我我家在哪裡,我才提起來。這麼些年,我先後流落到過很多地方,阿浣派人打探過我老家父母兄弟,卻早逃難去了,還哪裡去尋?”說著微微一頓,一隻素指指著沈浣道:“這傢伙是第一個真心待我的人,她在哪裡,哪裡就是我家。”
沈浣一怔,心中軟了下來,輕聲道:“阿瑜……”
“嘁!”阿瑜滿不在乎的翻她一眼,“沈大將軍發出這般輕柔聲音,實在是讓人……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沈浣看著路遙煞有介事的在一旁點頭,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卻聽阿瑜道:“至於這傢伙家在哪裡……”說著一捅沈浣,“長沙?”
沈浣被阿瑜問得一怔。她的家又在何處?她生在嶽麓書院,然則自從八歲那年滿門被屠,她一個人帶著沈竹逃了出來以後,再回去,吳澄待她猶如親子,沈竹亦是喜歡百泉軒,只是於她而言,總是隱隱覺得缺了些什麼,莫可名狀。
八歲以後她在雁留山習藝,於那裡最是熟悉。只是如今師父已經故去,師兄更是久在外面,雁留山上已經是空山一座,什麼也未剩下,如何又能稱家?
而潁州軍中生死兄弟雖多,卻終究是辛苦征戰之所,亦談不上家之一字。
沈浣沉默下來。阿瑜言笑晏晏萬般肯定的說著自己在何處她家便在何處,可是她的家又在哪裡?三年多前反出劉福通營下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回家,回去長沙百泉軒那裡。然則拋去一紙告急戰書不談,那裡她又可曾真的能安心如在家中一般麼?
一時之間,三人皆是默然不言,山間為餘夜風秋蛩之聲。
半晌路遙一拍阿瑜額頭,“酒醉話多!睡覺!”說著也不管阿瑜,徑自以披風把自己打了個卷,靠著篝火合目而睡。阿瑜一把按倒沈浣,“睡了睡了,明日還要行軍趕路呢!”沈浣哭笑不得的看著兇巴巴的阿瑜,取了兩個人的披風蓋上,躺在阿瑜旁邊。不過片刻,便聽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