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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遙呼吸均勻緩慢,已然入睡。而阿瑜枕著她的手臂,霸道的扯過她一半披風也已經睡著。她仰頭看向朗朗夜空,不知自己要想些什麼,卻是知道自己今夜怕是難以再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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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在桃園的時候便同沈浣與阿瑜告辭了。三人雖都是姑娘家,離合聚散卻早已經歷得多了,也便沒什麼膩膩歪歪的情態,抬手抱拳各自一笑,即便分去東西。

到達淮安時已是將近秋末時分,時年正逢黃淮兩河秋汛,天降大雨兩月有餘,半個淮安路都被水浸了一尺有餘,以桃園為甚。沈浣麾下數萬精兵強將頂著暴雨勉力到得淮安,一路跋涉都已有些吃將不住,兵困馬乏急待休整,更不用提上游遭災逃荒而來的難民。多年戰亂,青壯之士早被徵走,一路諸人但見難民多是老弱婦孺,容貌狼狽、衣衫殘破,所攜家當早已丟的剩不下幾件,披著已被雨水浸得糟爛的蓑衣,踉踉蹌蹌的頂風冒雨而行。路邊擠滿已然餓得難以前行的老幼,便直接委頓在爛泥水窪之中,各個滿面蠟黃唇色灰白,雙眼麻木無神,直愣愣的瞪著,其間更夾雜了無數被雨水發白的餓殍裸屍,衣服已被旁人剝去,發出惡臭氣味,很快又被悽風冷雨掩蓋掉。

一到得淮安城外,沈浣當即命令全軍在城北紮營,五萬軍士分作兩班,日以繼夜排水清泥、鞏固河防、修築工勢。她則親自帶人檢視淮安城城牆築防,以及四周地勢險要。一連四天下來,身後瞭解沈浣脾氣的親兵愈發緊張,蓋因主帥的臉已然和連日暴雨的天氣一般沉了四天。

元廷統治八十年有餘,從未治理過黃河。黃河由建炎二年南徙,奪淮入海,自此黃淮兩河中下游桃園、清河、淮安水患逐年愈演愈烈。而淮安城兩年之前為李二部所得,只是如今李二部被殲滅于徐州,元軍無力南下,最近的張士誠如今也騰不出手收佔,是以此地正值民生混亂無主之時。眼下的淮安城中難民積聚無以安頓,街道兩側、城牆之下,上游逃難而來的難民早已人滿為患。城中街道汙水橫流,四處皆是骨瘦如柴形如枯槁的難民,隨處可見新死之人,勉力撐一口氣站起來的四處乞討,腳步踉蹌,不知何時便會如路邊的死人一般,躺倒下去再不復起來。城中和城外未被水淹過的地方都已是禿山,能吃的野菜甚至草木早在一個月前就被搶光。城內屢有因搶奪食物而毆鬥致死之事,單是沈浣在城內四日就已見了七八起。

然則於此事,沈浣實是有心無力。潁州軍歷來糧草供給匱乏,劉福通在撥發軍資之時對沈浣所部很是吝嗇,而蕭策賙濟亦不是長久之計。若在豐年,沈浣命潁州軍在山野荒地自行屯田。然則今年大澇,大軍又頻繁遷移,眼見脫脫四十萬大軍南下,不定便是一場大戰近在眼前,是以三軍上下已是勒緊了褲帶。沈浣與眾將和糧官商議許久,忙碌兩日,勉強籌措出五千旦高粱米發放。

而放糧當日,沈浣派出三千精兵戎裝勁弩看守著放糧的粥廠。人在飢餓至極之時能做出什麼樣的事,她再清楚不過。粥廠緊鄰城西潁州軍正在修築的河防堤岸之側,沈浣站在堤側,看著大雨之中狼狽不堪的難民緩緩向前移動,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尾。一旁戴思秦快步由臨時搭起的棚子裡出來,一身白色書生長衫彷彿如在泥水裡浸過一般,手裡拿著一把破了口子的油紙傘,要給沈浣遮雨。沈浣戰甲下的長衫早